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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女主角葉蓁蓁 2021-03-16 21:49:57

洞湖居聽書

發布時間: 2021-03-04 12:17:10

⑴ 明湖居聽書的作者

劉鶚(1857年10月日—1909年8月23日)清末小說家。譜名震遠,原名孟鵬,字鐵雲。後更名鶚,字鐵雲,又字公約。筆名「洪都百煉生」。號老殘。署名「鴻都百煉生」。漢族,江蘇丹徒(今鎮江市)人,寄籍山陽(今淮安楚州)。劉鶚自青年時期拜從太谷學派李光(龍川)之後,終生主張以「教養」為大綱,發展經濟生產,富而後教,養民為本的太谷學說。他一生從事實業,投資教育,為的就是能夠實現太谷學派「教養天下」的目的。而他之所以能屢敗屢戰、堅韌不拔,太谷學派的思想可以說是他的精神支柱。 早年學醫的劉鶚,在揚州一度懸壺濟世,寫有「溫病條辨歌訣」和「要葯分劑補正」。「老殘游記」中那個搖串鈴走四方的郎中老殘,就是他自己的寫照。
劉鶚精通樂律,是廣陵琴派的傳人,曾為其琴師張瑞珊先生刊刻了「十一弦館琴譜」,還刻有「抱殘守缺齋手抄琴譜」(現存殘稿),並喜歡收藏古琴。他所藏的唐琴「九霄環佩」,琴面有黃庭堅題記,後來歸入故宮博物院收藏的近世四大名琴之中。
在繁忙實業之餘,劉鶚還熱衷於收藏古物碑帖,研究三代文字。他的「抱殘守缺齋珍藏碑帖」,「抱殘守缺齋中頭等碑帖」(殘頁),「抱殘守缺齋書畫碑帖目」,以及近人鮑鼎所輯的「抱殘守缺齋藏器目」,雖非他藏品的全部,也足見其收藏的廣博精深。
他早年即與羅振玉結識於淮安,延羅為西席,之後更是結為兒女親家。羅振玉和最早接觸甲骨文字的日本學者內藤湖南,接觸殷墟甲骨,便是得見劉鶚收藏。受羅振玉影響很大,後與羅結為姻親的王國維,與劉鶚四子劉大紳友情深厚,同隨羅振玉游學東瀛。所以可以這么說,「甲骨四堂''中的二堂,都直接或間接地受到劉鶚的影響。而劉鶚所刊刻研究三代文字的「鐵雲藏龜」,「鐵雲藏貨」,「鐵雲藏印」和「鐵雲藏陶」 ,更是其拓印,系統研究古文字及其演變過程的代表作。 劉鶚生當封建王朝統治即將徹底滅亡的前夕,一方面反對革命,同時也對清末殘敗的政治局勢感到不安和悲憤。他認為當時「國之大病,在民失其養。各國以盤剝為宗,朝廷以□削為事,民不堪矣。民困則思亂」(給黃葆年的信)。他要求澄清吏治,反對「苛政擾民」,以緩和階級矛盾。在西方文明潮水般湧入的情況下,他開出的「扶衰振敝」的葯方是,借用外國資本興辦實業,築路開礦,使民眾擺脫貧困,國家逐步走向富強。他在給羅振玉的信中說:「晉礦開則民得養,而國可富也。國無素蓄,不如任歐人開之,我嚴定其制,令三十年而全礦路歸我。如是,則彼之利在一時,而我之利在百世矣。」但在帝國主義對中國加緊侵略步伐並大肆進行經濟掠奪的情況下,劉鶚對外商又多所遷就,其所定之制往往有損於國家主權和人民利益,因此「世俗交謫,目為漢奸」。
學派
劉鶚信奉太谷學派,為太谷學派創始人周太谷弟子李光炘的得意門生之一。他曾在給黃葆年的信中說,「一事不合龍川(李光炘')之法」,「輒怏怏終夜不寐,改之而後安於心」。又在《老殘游記》中借玙姑與黃龍子之口宣揚他所承襲和發揮的太谷學派精義,以為宋儒理學的理、欲之分不近人情;在處世接物上倡導以人情為根據,做到「發乎情,止乎禮義」。同時認為儒、釋、道三教殊途同歸,其根本都在「誘人為善,引人處於大公」。他又在給黃葆年的信中說,該派的「聖功大綱,不外教養兩途」,推黃「以教天下為己任」,而自承「以養天下為己任」。太谷學派之精神對劉鶚一生思想、行事及小說創作都有深刻的影響。

⑵ 明湖居聽書譯文

話說老殘在漁船上被眾人砸得沉下海去,自知萬無生理,只好閉著眼睛,聽他怎樣。覺得身體如落葉一般,飄飄盪盪,頃刻工夫沉了底了。只聽耳邊有人叫道:「先生,起來罷!先生,起來罷!天已黑了,飯廳上飯已擺好多時了。」老殘慌忙睜開眼睛,楞了一楞道:「呀!原來是一夢!」 自從那日起,又過了幾天,老殘向管事的道:「現在天氣漸寒,貴居停的病也不會再發,明年如有委用之處,再來效勞。目下鄙人要往濟南府去看看大明湖的風景。」管事的再三挽留不住,只好當晚設酒餞行;封了一千兩銀子奉給老殘,算是醫生的酬勞。老殘略道一聲「謝謝」,也就收入箱籠,告辭動身上車去了。 一路秋山紅葉,老圃黃花,頗不寂寞。到了濟南府,進得城來,家家泉水,戶戶垂楊,比那江南風景,覺得更為有趣。到了小布政司街,覓了一家客店,名叫高升店,將行李卸下,開發了車價酒錢,胡亂吃點晚飯,也就睡 次日清晨起來,吃點兒點心,便搖著串鈴滿街蜇了一趟,虛應一應故事。午後便步行至鵲華橋邊,雇了一隻小船,盪起雙槳,朝北不遠,便到歷下亭前。止船進去,入了大門,便是一個亭子,油漆已大半剝蝕。亭子上懸了一副對聯,寫的是「歷下此亭古,濟南名士多」,上寫著「杜工部句」,下寫著「道州何紹基韋」。亭子旁邊雖有幾間房屋,也沒有甚麼意思。復行下船,向西盪去,不甚遠,又到了鐵公祠畔。你道鐵公是誰?就是明初與燕王為難的那個鐵鉉。後人敬他的忠義,所以至今春秋時節,土人尚不斷的來此進香。 到了鐵公祠前,朝南一望,只見對面千佛山上,梵字僧樓,與那蒼松翠柏,高下相間,紅的火紅,白的雪白,青的靛青,綠的碧綠,更有那一株半株的丹楓夾在裡面,彷彿宋人趙千里的一幅大畫,做了一架數十里長的屏風。正在嘆賞不絕,忽聽一聲漁唱,低頭看去,誰知那明湖業已澄凈的同鏡子一般。那千佛山的倒影映在湖裡,顯得明明白白,那樓台樹木,格外光彩,覺得比上頭的一個千沸山還要好看,還要清楚。這湖的南岸,上去便是街市,卻有一層蘆葦,密密遮住。現在正是開花的時候,一片白花映著帶水氣的斜陽,好似一條粉紅絨毯,做了上下兩個山的墊子,實在奇絕。 老殘心裡想道:「如此佳景,為何沒有甚麼遊人?」看了一會兒,回轉身來,看那大門裡面楹柱上有副對聯,寫的是「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暗暗點頭道:「真正不錯!」進了大門,正面便是鐵公享堂,朝東便是一個荷池。繞著曲折的迴廊,到了荷他東面,就是個圓門。圓門東邊有三間舊房,有個破匾,上題「古水仙祠」四個字。祠前一副破舊對聯,寫的是「一盞寒泉薦秋菊,三更畫船穿藕花」。過了水仙祠,仍舊上了船,盪到歷下亭的後面。兩邊荷葉荷花將船夾住,那荷葉初枯,擦的船嗤嗤價響;那水鳥被人驚起,格格價飛;那已老的蓮蓬,不斷的綳到船窗裡面來。老殘隨手摘了幾個蓮蓬,一面吃著,一面船已到了鵲華橋畔了。 到了鵲華橋,才覺得人煙稠密,也有挑擔子的,也有推小車子的,也有坐二人抬小藍呢轎子的。轎子後面,一個跟班的戴個紅纓帽子,膀子底下夾個護書,拚命價奔,一面用手中擦汗,一面低著頭跑。街上五六歲的孩子不知避人,被那轎夫無意踢倒一個,他便哇哇的哭起。他的母親趕忙跑來問:「誰碰倒你的?誰碰倒你的?」那個孩子只是哇哇的哭,並不說話。問了半天,才帶哭說了一句道:「抬矯子的!」他母親抬頭看時,轎子早已跑的有二里多遠了。那婦人牽了孩子,嘴裡不住咭咭咕咕的罵著,就回去了。 老殘從鵲華橋往南,緩緩向小布政司街走去。一抬頭,見那牆上貼了一張黃紙,有一尺長,七八寸寬的光景。居中寫著「說鼓書」三個大字;旁邊一行小字是「二十四日明湖居」。那紙還未十分干,心知是方才貼的,只不知道這是甚麼事情,別處也沒有見過這樣招子。一路走著,一路盤算,只聽得耳邊有兩個挑擔子的說道:「明兒白妞說書,我們可以不必做生意,來聽書罷。」又走到街上、聽鋪子里櫃台上有人說道:「前次白妞說書是你告假的,明兒的書,應該我告假了。」一路行未,街談巷議,大半都是這話,心裡詫異道:「白妞是何許人?說的是何等樣書,為甚一紙招貼,侵舉國若狂如此?」信步走來,不知不覺已到高升店口。 進得店去,茶房便來回道:「客人,用什麼夜膳?」老殘一一說過,就順便問道:「你們此他說鼓書是個甚麼頑意兒,何以驚動這么許多的人?」茶房說:「客人,你不知道。這說鼓書本是山東鄉下的土調,同一面鼓,兩片梨花簡,名叫『梨花大鼓』,演說些前人的故事,本也沒甚稀奇。自從王家出了這個白妞、黑妞妹妹兩個,這白妞名字叫做王小玉,此人是天生的怪物!他十二三歲時就學會了這說書的本事。他卻嫌這鄉下的調兒沒甚麼出奇,他就常到戲園里看戲,所有甚麼西皮、二簧、梆子腔等唱,一聽就會;甚麼餘三勝、程長庚、張二奎等人的調子,他一聽也就會唱。仗著他的喉嚨,要多高有多高;他的中氣,要多長有多長。他又把那南方的甚麼崑腔、小曲,種種的腔調,他都拿來裝在這大鼓書的調兒裡面。不過二三年工夫,創出這個調兒,竟至無論南北高下的人,聽了他唱書,無不神魂顛倒。現在已有招子,明兒就唱。你不信,去聽一聽就知道了。只是要聽還要早去,他雖是一點鍾開唱,若到十點鍾去,便沒有坐位的。」老殘聽了,也不甚相信。 次日六點鍾起,先到南門內看了舜井。又出南門,到歷山腳下,看看相傳大舜昔日耕田的地方。及至回店,已有九點鍾的光景,趕忙吃了飯,走到明湖居,才不過十點鍾時候。那明湖居本是個大戲園子,戲台前有一百多張桌子。那知進了園門,園子裡面已經坐的滿滿的了,只有中間七八張桌子還無人坐,桌子卻都貼著「撫院定」『學院定」等類紅紙條兒。老殘看了半天,無處落腳,只好袖子里送了看坐兒的二百個錢,才弄了一張短板凳,在人縫里坐下。看那戲台上,只擺了一張半桌,桌子上放了一面板鼓,鼓上放了兩個鐵片兒,心裡知道這就是所謂梨花簡了,旁邊放了一個三弦子,半桌後面放了兩張椅子,並無一個人在台上。偌大的個戲台,空空洞洞,別無他物,看了不覺有些好笑。園子裡面,頂著籃子賣燒餅油條的有一二十個,都是為那不吃飯來的人買了充飢的。 到了十一點鍾,只見門口轎子漸漸擁擠,許多官員都著了便衣,帶著家人,陸續進來。不到十二點鍾,前面幾張空桌俱已滿了,不斷還有人來,看坐兒的也只是搬張短凳,在夾縫中安插。這一群人來了,彼此招呼,有打千兒的,有作揖的,大半打千兒的多。寓談闊論,說笑自如。這十幾張桌子外,看來都是做生意的人;又有些像是本地讀書人的樣子:大家都嘁嘁喳喳的在那裡說閑話。因為人大多了,所以說的甚麼話都聽不清楚,也不去管他。

⑶ 明湖居聽書概括

第1段:琴師的演奏
第2段:黑妞的演唱
第3段:觀眾的議論
第4段:白妞的出場
第5段:白妞的演唱
第6段:夢湘先生的評論
(備註:第4段到第5段是正面描寫白妞)

希望可以採納,謝謝。

⑷ 明湖居聽書的中心思想是什麼

中心思想:

借一個不願做官、奔走江湖行醫的名士老殘,在游歷途中的所見所聞,揭露了當時官吏昏庸殘暴的行徑,反映了社會的黑暗和人民的痛苦。

也表現出作者支持革命運動,主張維新圖強、科學救國的政治態度。這部小說刻畫人物、描寫自然景物比較生動形象,在語言運用和表現手法上頗具特色。

(4)洞湖居聽書擴展閱讀:

寫作背景:

《明湖居聽書》節選自《老殘游記》第二回,原題為「歷山山下古帝遺蹤,明湖湖邊美人絕調」。作者清末劉鶚,筆名洪都百煉生。

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評論這部作品:「敘景狀物,時有可觀。」《明湖居聽書》便是「可觀」的一節。記敘文中縱使記述靜物,有時也要加入動態的敘述,以增加情趣。《明湖居聽書》是很典型的例子。

賞析:

《明湖居聽書》描寫民間藝人王小玉精妙絕倫的鼓書技藝,有「文章絕調」之譽。藝術上的成功,很赤濟呈度上得力於「博喻」、「通感」等修辭手法的綜合運用。

例如,在再三鋪墊、反復烘托之後,寫小玉登台說書:「王小玉便啟朱唇,發皓齒,唱了幾句書兒。聲音初不甚大,只覺入耳有說不出來的妙境,五臟六腑里,象熨斗熨過,無一處不伏貼。

三萬六千個毛孔,象吃了人參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
劉鸚十分善於通過「比喻(博喻)」使只可意會、難於言傳的聽覺形象轉換為具體可感、易於體會的其它感覺。

「聲音」「入耳」感到「伏貼」、「暢快」原是聽覺感知,但作者卻說成是「五臟六腑」感到「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覺得「暢快」。

寫白妞說書的精湛技藝 ,寫得非常成功。全文從寫作方法上看,襯托方法有其顯著特色:用動襯靜 ,環境烘托,蘊含狂熱觀眾,襯托說書魅力。說唱的聲音之美
,並無實體形象。

全靠聽覺鑒賞,直接描寫很不容易,因而小說開頭落筆不凡,極力描寫戲園的盛況,聽書的很早就到了戲園。不過 10點,「園子里已經坐得滿滿的了」 。

11點鍾,許多官員也「陸續進來」,不到 12點 ,「前面幾張空桌俱已滿了」。其實,白妞說書是在下午
1點鍾。聽書的人多。園內已經坐滿,但「不斷還有人來」。

因為人多 ,「看坐兒的也只是搬張短凳,在夾縫中安插」。老殘也是使了錢 ,「才弄了一張短板凳,在人縫里坐下」。聲音嘈雜。人們彼此招呼,高談闊論,說笑自如,嘰嘰喳喳,亂扯閑話。

⑸ 明湖居聽書原文

原文
第二回
《明湖居聽書》節選自《老殘游記》第二回。作者清末劉鶚,筆名洪都百煉生。
到了十二點半鍾,看那台上,從後台簾子裡面,出來一個男人:穿了一件藍布長衫,長長的臉兒,一臉疙瘩,彷彿風干福橘皮似的,甚為醜陋,但覺得那人氣味到還沉靜。出得台來,並無一語,就往半桌後面左手一張椅子上坐下。慢慢的將三弦子取來,隨便和了和弦,彈了一兩個小調,人也不甚留神去聽。後來彈了一枝大調,也不知道叫什麼牌子。只是到後來,全用輪指,那抑揚頓挫,入耳動心,恍若有幾十根弦,幾百個指頭,在那裡彈似的。這時台下叫好的聲音不絕於耳,卻也壓不下那弦子去,這曲彈罷,就歇了手,旁邊有人送上茶來。
停了數分鍾時,簾子裡面出來一個姑娘,約有十六七歲,長長鴨蛋臉兒,梳了一個抓髻,戴了一副銀耳環,穿了一件藍布外褂兒,一條藍布褲子,都是黑布鑲滾的。雖是粗布衣裳,到十分潔凈。來到半桌後面右手椅子上坐下。那彈弦子的便取了弦子,錚錚鏦鏦彈起。這姑娘便立起身來,左手取了梨花簡,夾在指頭縫里,便丁了當當的敲,與那弦子聲音相應;右手持了鼓棰子,凝神聽那弦子的節奏。忽羯鼓一聲,歌喉遽發,字字清脆,聲聲宛轉,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每句七字,每段數十句,或緩或急,忽高忽低;其中轉腔換調之處,百變不窮,覺一切歌曲腔調俱出其下,以為觀止矣。
旁坐有兩人,其一人低聲問那人道:「此想必是白妞了罷?」其一人道:「不是。這人叫黑妞,是白妞的妹子。她的調門兒都是白妞教的,若比白妞,還不曉得差多遠呢!她的好處人說得出,白妞的好處人說不出;她的好處人學的到,白妞的好處人學不到。你想,這幾年來,好頑耍的誰不學她們的調兒呢?就是窯子里的姑娘,也人人都學。只是頂多有一兩句到黑妞的地步。若白妞的好處,從沒有一個人能及她十分里的一分的。」說著的時候,黑妞早唱完,後面去了。這時滿園子里的人,談心的談心,說笑的說笑。賣瓜子、落花生、山裡紅、核桃仁的,高聲喊叫著賣,滿園子里聽來都是人聲。
正在熱鬧哄哄的時節,只見那後台里,又出來了一位姑娘,年紀約十八九歲,裝束與前一個毫無分別,瓜子臉兒,白凈麵皮,相貌不過中人以上之姿,只覺得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半低著頭出來,立在半桌後面,把梨花簡了當了幾聲,煞是奇怪:只是兩片頑鐵,到她手裡,便有了五音十二律以的。又將鼓棰子輕輕的點了兩下,方抬起頭來,向台下一盼。那雙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水銀里頭養著兩丸黑水銀,左右一顧一看,連那坐在遠遠牆角子里的人,都覺得王小玉看見我了;那坐得近的,更不必說。就這一眼,滿園子里便鴉雀無聲,比皇帝出來還要靜悄得多呢,連一根針跌在地下都聽得見響!
王小玉便啟朱唇,發皓齒,唱了幾句書兒。聲音初不甚大,只覺入耳有說不出來的妙境:五臟六腑里,像熨斗熨過,無一處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唱了十數句之後,漸漸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個尖兒,像一線鋼絲拋入天際,不禁暗暗叫絕。那知他於那極高的地方,尚能回環轉折。幾囀之後,又高一層,接連有三四疊,節節高起。恍如由傲來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來峰削壁干仞,以為上與天通;及至翻到傲來峰頂,才見扇子崖更在傲來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見南天門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險,愈險愈奇。那王小玉唱到極高的三四疊後,陡然一落,又極力騁其千迴百折的精神,如一條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半中腰裡盤旋穿插。頃刻之間,周匝數遍。從此以後,愈唱愈低,愈低愈細,那聲音漸漸的就聽不見了。滿園子的人都屏氣凝神,不敢少動。約有兩三分鍾之久,彷彿有一點聲音從地底下發出。這一出之後,忽又揚起,像放那東洋煙火,一個彈子上天,隨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縱橫散亂。這一聲飛起,即有無限聲音俱來並發。那彈弦子的亦全用輪指,忽大忽小,同他那聲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塢春曉,好鳥亂鳴。耳朵忙不過來,不曉得聽那一聲的為是。正在撩亂之際,忽聽霍然一聲,人弦俱寂。這時台下叫好之聲,轟然雷動。
停了一會,鬧聲稍定,只聽那台下正座上,有一個少年人,不到三十歲光景,是湖南口音,說道:「當年讀書,見古人形容歌聲的好處,有那『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的話,我總不懂。空中設想,餘音怎樣會得繞梁呢?又怎會三日不絕呢?及至聽了小玉先生說書,才知古人措辭之妙。每次聽他說書之後,總有好幾天耳朵里無非都是他的書,無論做什麼事,總不入神,反覺得『三日不絕』,這『三日』二字下得太少,還是孔子『三月不知肉味』,『三月』二字形容得透徹些!」旁邊人都說道:「夢湘先生論得好極了!『於我心有戚戚焉』!」
說著,那黑妞又上來說了一段,底下便又是白妞上場。這一段,聞旁邊人說,叫做「黑驢段」。聽了去,不過是一個士子見一驚人,騎了一個黑驢走過去的故事。將形容那美人,先形容那黑驢怎樣怎樣好法,待鋪敘到美人的好處,不過數語,這段書也就完了。其音節全是快板,越說越快。白香山詩雲:「大珠小珠落玉盤。」可以盡之。其妙處,在說得極快的時候,聽的人彷彿都趕不上聽,他卻字字清楚,無一字不送到人耳輪深處。這是他的獨到,然比著前一段卻未免遜了一籌了。
這時不過五點鍾光景,算計王小玉應該還有一段。不知那一段又是怎樣好法,究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⑹ 明湖居聽書的主要內容

文章寫的是「我」在大明湖畔聽說書的經歷,表現了琴師、黑妞、尤其是白妞高超的歌唱藝術。

⑺ 《明湖居聽書》賞析

清朝人劉鄂一生建樹頗多:修水利,搞收藏,作醫生,辦企業等等,而其為後人所了解,則是憑一部為解朋友之困而創作的《老殘游記》,將此書稿贈與朋友,不想卻因此名傳後世。劉鄂的絕妙之筆從節選的《絕唱》一書中即可窺見一斑。

本節選段的中心是描述說書藝人白妞精湛絕倫的說書技藝。劉鄂以其高超的駕馭語言的能力和精巧厚實的鋪墊,把一個民間說書藝人烘托成藝苑的一朵奇葩。

在白妞出場之前,作者為其造足了聲勢。首先作者介紹說書場之大:有幾百張桌子,卻是座無虛席。再說聽書人之多,來晚的人從袖子里送看座的幾十錢「得一條凳在人縫里」坐下,再晚者只好從「夾縫」里坐下:可見其擁擠之狀,凸現了白妞說書藝術對聽眾的吸引。再看作者對聽書人到場時間的描述,以老殘看來,十二點的書,九點吃飯,十點到書場已是很早,卻只見書場已人滿為患;十點半連「撫院」等官員也已到了,十一點正是人山人海擁擠不堪,「搬張短凳,在夾縫安插」一語就體現了這種擁擠,《明湖居聽書》的用筆還是很簡省的,卻不厭其煩的寫了關於時間的問題。九點,十點,十一點,這幾筆已把聽書人的焦急渴盼的心情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再者聽書人的身份,作者特意指出,聽書的有官員、生意人、讀書人和普通市民。這一筆看似無奇,細細品來,不得不佩服作者的功力:白妞的說書吸引了不同階層不同身份的人前來聽書,足見其說書藝術的無比魅力,也可見白妞的說書雅俗共賞:即可下里巴人,也可陽春白雪。

讀完此處環境的精心設置,讀者和聽眾一樣已迫不及待的等待白妞的出場了。但作者還不肯讓心愛的藝術家過早露面。

出場的是一個卑陋的琴師,聽眾的失望從鬧哄之中可見一斑。而琴師的幾聲調弦卻也引來了幾多掌聲 ——琴師技藝非同一般。而琴師只是一個配角啊!真正的說書人——黑妞出場了,但作者從老殘的角度看並不知此人不是白妞,但聽樂聲如新鶯出谷,如乳燕歸巢,「覺一切聲音俱出其下以為觀止矣」。從老殘來看,等待了兩個多小時聽如此如仙樂一般的說書已是不虛此行。哪知那並非白妞,「黑妞的好處人說的出,白妞的好處人說不出,黑妞的好處人學的到,白妞的好處人學不到」。此一番話讓老殘啞然,「以為觀止」的音樂竟不是極品,那麼白妞竟如何呢?

作者已是用盡心智贊白妞說書,又如何寫白妞呢,此一番描述已是讓老殘心癢難耐了,也讓讀者亟盼白妞出場的同時不得不拜服於劉鄂的此一番絕好的鋪墊,先以說書場之大,聽書人之多之雜,聽書人到場之早,為白妞出場蓄足了勢,又以黑妞高超的說書技藝烘托。直到此時,略帶些神秘而令人渴盼一睹為快一聽為樂的白妞才款款的登場了。

作者並沒有賦予白妞出眾的容貌和華麗的裝束,而是讓她一身素衣與黑妞一般無二的登場了。這時的老殘想必有些失望。且慢,白妞的道具——兩塊頑鐵一響,便「五音十二律」俱出,人未發聲,已是先聲奪情,而那雙「白水銀里裝著兩丸黑水銀」的燦如明珠的眼神只一掃,便已造成「以為白妞看見了我」之效果——白妞見「我」,「我」之榮幸啊!「而鴉雀無聲」之場景,則已表現出聽書人此時激動而渴盼的心情啊!

作者對黑妞說書已是用盡了溢美之詞,那麼又如何來描寫白妞的說書呢?這讓我們不得不佩服劉鄂以一業余作家之筆高超的駕馭語言的能力。

作者寫白妞的唱用「像一線鋼絲拋入天際」寫其聲之悠遠,用「傲來峰、扇子崖、南天門」寫其高腔之無窮,用「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半山腰盤旋穿插」寫其音調之婉轉,用「彈子上天」寫其音色之燦爛,用「花塢春曉」寫其聲音之嫵媚。更兼作者調動通感手法,以「聽者如吃了人參果,三十六萬個毛孔,無一處不舒暢」寫白妞說書的妙處。怎見得王小玉高於黑妞之處呢?聽書人的一句評論道出了其高妙之處:用「三日繞梁」形容尤覺不足,用「三月」方能曲盡白妞說書之魅力無窮啊!

此一節書,作者調動語言的手段駕輕就熟,信筆寫拉,其鋪墊之勢,設懸之招,讓讀者心神隨之而動,其對音樂的描寫也是盪氣回腸,不絕如縷。本課原選入高中教材,題目為《明湖居聽書》據本章內容而定;教材改版後,選入初中教材,更名為《絕唱》此題目較原題不僅簡練,而且也極佳的贊嘆白妞的說書藝人。但《絕唱》刪掉了「到了十一點鍾……所以說的什麼話都聽不清,也不去管他」一節,使原本濃墨重彩的鋪墊變得單薄,原本作者鋪就的烘雲托月之之勢被削弱,效果大打折扣。

⑻ 明湖居聽書是什麼內容

話說老殘在漁船上被眾人砸得沉下海去,自知萬無生理,只好閉著眼睛,聽他怎樣。覺得身體如落葉一般,飄飄盪盪,頃刻工夫沉了底了。只聽耳邊有人叫道:「先生,起來罷!先生,起來罷!天已黑了,飯廳上飯已擺好多時了。」老殘慌忙睜開眼睛,楞了一楞道:「呀!原來是一夢!」 自從那日起,又過了幾天,老殘向管事的道:「現在天氣漸寒,貴居停的病也不會再發,明年如有委用之處,再來效勞。目下鄙人要往濟南府去看看大明湖的風景。」管事的再三挽留不住,只好當晚設酒餞行;封了一千兩銀子奉給老殘,算是醫生的酬勞。老殘略道一聲「謝謝」,也就收入箱籠,告辭動身上車去了。

一路秋山紅葉,老圃黃花,頗不寂寞。到了濟南府,進得城來,家家泉水,戶戶垂楊,比那江南風景,覺得更為有趣。到了小布政司街,覓了一家客店,名叫高升店,將行李卸下,開發了車價酒錢,胡亂吃點晚飯,也就睡

次日清晨起來,吃點兒點心,便搖著串鈴滿街蜇了一趟,虛應一應故事。午後便步行至鵲華橋邊,雇了一隻小船,盪起雙槳,朝北不遠,便到歷下亭前。止船進去,入了大門,便是一個亭子,油漆已大半剝蝕。亭子上懸了一副對聯,寫的是「歷下此亭古,濟南名士多」,上寫著「杜工部句」,下寫著「道州何紹基韋」。亭子旁邊雖有幾間房屋,也沒有甚麼意思。復行下船,向西盪去,不甚遠,又到了鐵公祠畔。你道鐵公是誰?就是明初與燕王為難的那個鐵鉉。後人敬他的忠義,所以至今春秋時節,土人尚不斷的來此進香。

到了鐵公祠前,朝南一望,只見對面千佛山上,梵字僧樓,與那蒼松翠柏,高下相間,紅的火紅,白的雪白,青的靛青,綠的碧綠,更有那一株半株的丹楓夾在裡面,彷彿宋人趙千里的一幅大畫,做了一架數十里長的屏風。正在嘆賞不絕,忽聽一聲漁唱,低頭看去,誰知那明湖業已澄凈的同鏡子一般。那千佛山的倒影映在湖裡,顯得明明白白,那樓台樹木,格外光彩,覺得比上頭的一個千沸山還要好看,還要清楚。這湖的南岸,上去便是街市,卻有一層蘆葦,密密遮住。現在正是開花的時候,一片白花映著帶水氣的斜陽,好似一條粉紅絨毯,做了上下兩個山的墊子,實在奇絕。

老殘心裡想道:「如此佳景,為何沒有甚麼遊人?」看了一會兒,回轉身來,看那大門裡面楹柱上有副對聯,寫的是「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暗暗點頭道:「真正不錯!」進了大門,正面便是鐵公享堂,朝東便是一個荷池。繞著曲折的迴廊,到了荷他東面,就是個圓門。圓門東邊有三間舊房,有個破匾,上題「古水仙祠」四個字。祠前一副破舊對聯,寫的是「一盞寒泉薦秋菊,三更畫船穿藕花」。過了水仙祠,仍舊上了船,盪到歷下亭的後面。兩邊荷葉荷花將船夾住,那荷葉初枯,擦的船嗤嗤價響;那水鳥被人驚起,格格價飛;那已老的蓮蓬,不斷的綳到船窗裡面來。老殘隨手摘了幾個蓮蓬,一面吃著,一面船已到了鵲華橋畔了。

到了鵲華橋,才覺得人煙稠密,也有挑擔子的,也有推小車子的,也有坐二人抬小藍呢轎子的。轎子後面,一個跟班的戴個紅纓帽子,膀子底下夾個護書,拚命價奔,一面用手中擦汗,一面低著頭跑。街上五六歲的孩子不知避人,被那轎夫無意踢倒一個,他便哇哇的哭起。他的母親趕忙跑來問:「誰碰倒你的?誰碰倒你的?」那個孩子只是哇哇的哭,並不說話。問了半天,才帶哭說了一句道:「抬矯子的!」他母親抬頭看時,轎子早已跑的有二里多遠了。那婦人牽了孩子,嘴裡不住咭咭咕咕的罵著,就回去了。

老殘從鵲華橋往南,緩緩向小布政司街走去。一抬頭,見那牆上貼了一張黃紙,有一尺長,七八寸寬的光景。居中寫著「說鼓書」三個大字;旁邊一行小字是「二十四日明湖居」。那紙還未十分干,心知是方才貼的,只不知道這是甚麼事情,別處也沒有見過這樣招子。一路走著,一路盤算,只聽得耳邊有兩個挑擔子的說道:「明兒白妞說書,我們可以不必做生意,來聽書罷。」又走到街上、聽鋪子里櫃台上有人說道:「前次白妞說書是你告假的,明兒的書,應該我告假了。」一路行未,街談巷議,大半都是這話,心裡詫異道:「白妞是何許人?說的是何等樣書,為甚一紙招貼,侵舉國若狂如此?」信步走來,不知不覺已到高升店口。

進得店去,茶房便來回道:「客人,用什麼夜膳?」老殘一一說過,就順便問道:「你們此他說鼓書是個甚麼頑意兒,何以驚動這么許多的人?」茶房說:「客人,你不知道。這說鼓書本是山東鄉下的土調,同一面鼓,兩片梨花簡,名叫『梨花大鼓』,演說些前人的故事,本也沒甚稀奇。自從王家出了這個白妞、黑妞妹妹兩個,這白妞名字叫做王小玉,此人是天生的怪物!他十二三歲時就學會了這說書的本事。他卻嫌這鄉下的調兒沒甚麼出奇,他就常到戲園里看戲,所有甚麼西皮、二簧、梆子腔等唱,一聽就會;甚麼餘三勝、程長庚、張二奎等人的調子,他一聽也就會唱。仗著他的喉嚨,要多高有多高;他的中氣,要多長有多長。他又把那南方的甚麼崑腔、小曲,種種的腔調,他都拿來裝在這大鼓書的調兒裡面。不過二三年工夫,創出這個調兒,竟至無論南北高下的人,聽了他唱書,無不神魂顛倒。現在已有招子,明兒就唱。你不信,去聽一聽就知道了。只是要聽還要早去,他雖是一點鍾開唱,若到十點鍾去,便沒有坐位的。」老殘聽了,也不甚相信。

次日六點鍾起,先到南門內看了舜井。又出南門,到歷山腳下,看看相傳大舜昔日耕田的地方。及至回店,已有九點鍾的光景,趕忙吃了飯,走到明湖居,才不過十點鍾時候。那明湖居本是個大戲園子,戲台前有一百多張桌子。那知進了園門,園子裡面已經坐的滿滿的了,只有中間七八張桌子還無人坐,桌子卻都貼著「撫院定」『學院定」等類紅紙條兒。老殘看了半天,無處落腳,只好袖子里送了看坐兒的二百個錢,才弄了一張短板凳,在人縫里坐下。看那戲台上,只擺了一張半桌,桌子上放了一面板鼓,鼓上放了兩個鐵片兒,心裡知道這就是所謂梨花簡了,旁邊放了一個三弦子,半桌後面放了兩張椅子,並無一個人在台上。偌大的個戲台,空空洞洞,別無他物,看了不覺有些好笑。園子裡面,頂著籃子賣燒餅油條的有一二十個,都是為那不吃飯來的人買了充飢的。

到了十一點鍾,只見門口轎子漸漸擁擠,許多官員都著了便衣,帶著家人,陸續進來。不到十二點鍾,前面幾張空桌俱已滿了,不斷還有人來,看坐兒的也只是搬張短凳,在夾縫中安插。這一群人來了,彼此招呼,有打千兒的,有作揖的,大半打千兒的多。寓談闊論,說笑自如。這十幾張桌子外,看來都是做生意的人;又有些像是本地讀書人的樣子:大家都嘁嘁喳喳的在那裡說閑話。因為人大多了,所以說的甚麼話都聽不清楚,也不去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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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二點半鍾,看那台上,從後台簾子裡面,出來一個男人:穿了一件藍布長衫,長長的臉兒,一臉疙瘩,彷彿風干福橘皮似的,甚為醜陋,但覺得那人氣味到還沉靜。出得台來,並無一語,就往半桌後面左手一張椅子上坐下。慢慢的將三弦子取來,隨便和了和弦,彈了一兩個小調,人也不甚留神去聽。後來彈了一枝大調,也不知道叫什麼牌子。只是到後來,全用輪指,那抑揚頓挫,入耳動心,恍若有幾十根弦,幾百個指頭,在那裡彈似的。這時台下叫好的聲音不絕於耳,卻也壓不下那弦子去,這曲彈罷,就歇了手,旁邊有人送上茶來。

停了數分鍾時,簾子裡面出來一個姑娘,約有十六七歲,長長鴨蛋臉兒,梳了一個抓髻,戴了一副銀耳環,穿了一件藍布外褂兒,一條藍布褲子,都是黑布鑲滾的。雖是粗布衣裳,到十分潔凈。來到半桌後面右手椅子上坐下。那彈弦子的便取了弦子,錚錚釒從釒從彈起。這姑娘便立起身來,左手取了梨花簡,夾在指頭縫里,便丁了當當的敲,與那弦子聲音相應;右手持了鼓捶子,凝神聽那弦子的節奏。忽羯鼓一聲,歌喉遽發,字字清脆,聲聲宛轉,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每句七字,每段數十句,或緩或急,忽高忽低;其中轉腔換調之處,百變不窮,覺一切歌曲腔調俱出其下,以為觀止矣。

旁坐有兩人,其一人低聲問那人道:「此想必是白妞了罷?」其一人道:「不是。這人叫黑妞,是白妞的妹子。他的調門兒都是白妞教的,若比白妞,還不曉得差多遠呢!他的好處人說得出,白妞的好處人說不出;他的好處人學的到,白妞的好處人學不到。你想,這幾年來,好頑耍的誰不學他們的調兒呢?就是窯子里的姑娘,也人人都學,只是頂多有一兩句到黑妞的地步。若白妞的好處,從沒有一個人能及他十分里的一分的。」說著的時候,黑妞早唱完,後面去了。這時滿園子里的人,談心的談心,說笑的說笑。賣瓜子、落花生、山裡紅、核桃仁的,高聲喊叫著賣,滿園子里聽來都是人聲。

正在熱鬧哄哄的時節,只見那後台里,又出來了一位姑娘,年紀約十八九歲,裝束與前一個毫無分別,瓜子臉兒,白凈麵皮,相貌不過中人以上之姿,只覺得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半低著頭出來,立在半桌後面,把梨花簡了當了幾聲,煞是奇怪:只是兩片頑鐵,到他手裡,便有了五音十二律以的。又將鼓捶子輕輕的點了兩下,方抬起頭來,向台下一盼。那雙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水銀里頭養著兩丸黑水銀,左右一顧一看,連那坐在遠遠牆角子里的人,都覺得王小玉看見我了;那坐得近的,更不必說。就這一眼,滿園子里便鴉雀無聲,比皇帝出來還要靜悄得多呢,連一根針跌在地下都聽得見響!

王小玉便啟朱唇,發皓齒,唱了幾句書兒。聲音初不甚大,只覺入耳有說不出來的妙境:五臟六腑里,像熨斗熨過,無一處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唱了十數句之後,漸漸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個尖兒,像一線鋼絲拋入天際,不禁暗暗叫絕。那知他於那極高的地方,尚能回環轉折。幾囀之後,又高一層,接連有三四疊,節節高起。恍如由傲來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來峰削壁干仞,以為上與大通;及至翻到做來峰頂,才見扇子崖更在做來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見南天門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險,愈險愈奇。那王小玉唱到極高的三四疊後,陡然一落,又極力騁其千回百析的精神,如一條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半中腰裡盤旋穿插。頃刻之間,周匝數遍。從此以後,愈唱愈低,愈低愈細,那聲音漸漸的就聽不見了。滿園子的人都屏氣凝神,不敢少動。約有兩三分鍾之久,彷彿有一點聲音從地底下發出。這一出之後,忽又揚起,像放那東洋煙火,一個彈子上天,隨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縱橫散亂。這一聲飛起,即有無限聲音俱來並發。那彈弦子的亦全用輪指,忽大忽小,同他那聲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塢春曉,好鳥亂鳴。耳朵忙不過來,不曉得聽那一聲的為是。正在撩亂之際,忽聽霍然一聲,人弦俱寂。這時台下叫好之聲,轟然雷動。

停了一會,鬧聲稍定,只聽那台下正座上,有一個少年人,不到三十歲光景,是湖南口音,說道:「當年讀書,見古人形容歌聲的好處,有那『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的話,我總不懂。空中設想,餘音怎樣會得繞梁呢?又怎會三日不絕呢?及至聽了小玉先生說書,才知古人措辭之妙。每次聽他說書之後,總有好幾天耳朵里無非都是他的書,無論做什麼事,總不入神,反覺得『三日不絕』,這『三日』二字下得太少,還是孔子『三月不知肉味』,『三月』二字形容得透徹些!」旁邊人都說道:「夢湘先生論得透闢極了!『於我心有戚戚焉』!」

說著,那黑妞又上來說了一段,底下便又是白妞上場。這一段,聞旁邊人說,叫做「黑驢段」。聽了去,不過是一個士子見一驚人,騎了一個黑驢走過去的故事。將形容那美人,先形容那黑驢怎樣怎樣好法,待鋪敘到美人的好處,不過數語,這段書也就完了。其音節全是快板,越說越快。白香山詩雲:「大珠小珠落王盤。」可以盡之。其妙處,在說得極快的時候,聽的人彷彿都趕不上聽,他卻字字清楚,無一字不送到人耳輪深處。這是他的獨到,然比著前一段卻未免遜了一籌了。

這時不過五點鍾光景,算計王小玉應該還有一段。不知那一段又是怎樣好法,究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