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魯迅《示眾》解析
過人的麻木,大家對待自己的同胞被殺只是一種看的姿態,而毫無所動,內這就是魯迅的高明容之處,看與被看形成了一種二元對立的模式,兩者都體現了民眾的麻木不仁,作者的姿態也是批判的!
PS:當然是為了喚起療救者的注意,提醒人們不要再麻木不仁,要懂得抗爭
㈡ 誰能告訴我魯迅的小說示眾的主人公
與別的有典型人物的小說不同,《示眾》似乎沒有主人公。小說的情境是一幅版多
維的立體畫面權,它不產生動作,只表現情態。我們能捕捉到的大概有二十來個模
糊的印象。這些「大大小小的什麼字」也不認識的群體在共同的狹小的空間卻沒
有太多交流,他們也不需要交流,他們的目的在於「看」人。除了不同身份的巡
警、囚犯、商人、車夫、學生,以及不同年齡的老頭、老媽子、胖大叔、十一二
歲的胖孩子、抱在手上的小孩等,還有一點完整的人的概念外,其餘的如「白背
心」、「禿頭」、「很闊的脊背」、「貓臉」、「胖臉」、「一隻胖得不相上下
的胳膊」、「橢圓臉」都已化成身體的碎片,散落在「圓陣」和「一切頭」中間
。如此沒有「擾攘」的地方,也只剩下「嗡、都、哼、吧、耳」、「什麼」、「
阿,阿,看呀!」接近不懂或啟蒙之初的語言。有人說,看客的形象是混濁的形
象,而在莊子的寓言里,鑿竅而渾濁死。可手持斧鑿的戰士在哪?魯迅在城樓上
的孤獨的眼神中沒有答案。
㈢ 魯迅小說示眾的人物群像特點
《示眾》是小說集《彷徨》中一篇極具特色的短篇小說,最初刊登於《語絲》周刊上,魯迅把北洋軍閥統治的北京作為故事發生的背景。小說之所以稱為「示眾」從小說情節來看似乎是因為小說主要核心是講巡警用繩子綁住犯人遊街示眾而得名,但我們可以看到小說中的「示眾」顯然不是單向的,這些看「熱鬧的人"一面看著別人,但另一面又在被別人看,形成了看與被看的對立結構。在小說中我們發現它沒有具體的故事情節的描寫。人物刻畫和景物描寫在小說中也少有描述,沒有主觀抒情和作者的議論整篇小說就圍繞著巡警「示眾」犯人這一個事件展開,目的是為反應小說中眾多的人物形象,這是一篇以群像描寫的小說,這些寫作的手法造就了《示眾》有別於一般小說的結構,但卻有著自身獨具特色和風格。
魯迅在小說的開頭就寫炎熱的天氣,顯然是對看客的諷刺做鋪墊,火熱的太陽讓人不願在陽光下多呆一秒鍾,但這些看客為了看熱鬧,就連炎熱的太陽都忘記了,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比起這更加諷刺的是這些看客頂著烈日完全不在於他們對「犯人」的關心,他們之所以圍觀只是為了「找樂」,這些人拿別人的痛苦作為自己的樂趣,這種做法顯然是讓人厭惡的,從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些看客靈魂的麻木不仁,魯迅之所以用群像描寫法就是為了表達這種麻木不仁的中國人在社會上不是幾個而是很多。我們從魯迅的經歷知道他向來對窮極無聊的看客是十分反感的。小說中胖小孩為了看熱鬧完全可以拋下自己的工作,人力車夫的跌倒引來的只是一陣嘲笑,在這些看客的身上我們看不到一點憐憫與同情,我們可以看到看客的身上其實反映著很多人身上所共有的劣根性,魯迅描寫的人物顯然有著極高的典型性和代表性。
魯迅悲憤的拿看客的群像在讀者面前「示眾」,為的是希望我們可以「自省」。不要做一個麻木不仁的中國人。
㈣ 魯迅 示眾 鑒賞
賞析:
錢理群先生曾贊《示眾》是魯迅「代表20世紀中國短篇小說藝術最高水平」的兩篇小說中的一篇。的確,在魯迅諸多批判「看客」文化的作品中,《示眾》是最為深刻、也是最為純粹的小說之一。
整篇文章圍繞著年齡、體態不同卻又分享「看客」這樣一個相同特徵的人們進行了細致的描寫,充分揭露了看客文化的本質及其危害性。
在故事一開始,巡警押著一個人站在馬路旁。在整篇文章中巡警只是在那裡站著,沒有其他的動作,而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對被押的人,也就是白背心,進行「示眾」的刑罰。
而前來圍觀的人雖然同為被壓迫者,卻在不自覺中成為了統治階級施暴的工具,這一點從他們紛雲而至前來圍觀的事實就可以看出來。當這種看客行為成為廣泛的常態,違反常態而去追根究底的人就會受到人們的鄙夷,比如文章中的工人,並被施以同樣的懲罰。
而其他人其實都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他們並不知道白背心犯了什麼罪,這樣看只是為了打發無聊。就像抱著孩子的老媽子說的那樣:阿,阿,看呀!多麼好看哪!
這種無意義的圍觀行為和扭曲的審美,正反映了當時人們內心的空虛,從廣義上來講就是魯迅所說的中國人的「劣根性」。
為了把看客行為體現的淋漓盡致,魯迅放棄了許多小說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即個體人物形象。在《示眾》里,眾多人物雖然外表有區別,但內心其實根本沒有任何不同。與其說是不同的人物,不如說是同一個人物性格在不同外表上的體現。
而這種人物性格即是魯迅所要展現的看客文化。為了凸顯出這種文化,那些可能起到干擾作用的人物性格都被抹去。當背景消失之後,本文要體現的主體也就顯得格外刺眼。與此同時,這種毫無思想內涵而是只剩下看客符號的人物形象也更進一步展現了當時中國人思想的空洞。
對於抹去人物性格帶來的缺陷,魯迅用細致入微的描寫加以彌補。整篇文章中幾乎沒有人有什麼大的動作,而且很少有人說話,沉默持續地籠罩,營造一種壓抑的氣氛。在這壓抑的氣氛之下,細微的動作則是涌動著的暗流。整個的施暴過程在壓抑和緊張的氣氛下被完全展現。
就像魯迅許多其他的作品一樣,《示眾》的主要價值不在於其審美意義而在於社會意義。通過把社會行為荒謬的本質清晰地展現出來,他的目的是喚醒沉睡的中國人,而《示眾》正是對這種目的恰到好處的體現。
(4)魯迅示眾主人公擴展閱讀
創作背景
「看客心態」是中國傳統社會給中國人一筆巨大的「遺產」,是中國國民最普遍的心態之一,是魯迅對中國國民劣根性一次偉大的發現和深刻的概括,看客心態對國家、民族、社會乃至個人的危害十分惡劣,正因為看客心態是國民劣根性的淵源。
所以它的發現不僅使魯迅清醒地認識到中國的「第一要著」是國民精神的改變,而且直接促成了魯迅棄醫從文。從此以後,魯迅不僅在散文、雜文、書信、演講、回憶錄中不斷地探討它,十餘年後,又以整篇小說《示眾》藝術地再現他的思考。
㈤ 魯迅的小說《示眾》中沒有一個中心人物也沒有集中的故事情節但是否影響主題的
首先,從文字層面和所記敘的「故事」而言,是作者筆下的看客。如當巡警和犯人出場時,「剎那間,犯人周圍就圍滿了大半圈的看客,待到增加了禿頭的老頭之後,空缺已經不多,而立刻又被一個赤臂的紅鼻子胖大漢補滿了。」由於胖子過於橫闊佔了較大的位子,所以續到的便只能屈在第二層。寫到一個小學生飛過來時已經是第三、第四層了。作者也分不清那到底是第幾層,可見看客之多。無形間,我們看到了魯迅筆下中國人的無所事是,無聊至極,不務正業,甚至麻木不仁。更深層更普遍在於,當看客們沒有什麼可以看時,他們也千方百計地尋找著觀看的材料。就如《示眾》結尾:「熱鬧過去了,胖大漢就在槐樹陰下看那很快地一起一落的狗肚皮。」因此,我們想到魯迅曾說過的一句話:「人們滅亡於英雄的特別的悲劇少,消磨於極平常的,或者簡直近於沒有事情的悲劇者多。」這也是魯迅文章中透露出的國民劣根性。
《示眾》一文也如魯迅其他小說一樣,都是從真實生活中提煉出來的。我們生活的基本形態與內容:看與被看即看示眾和被示眾。作者以小說這種藝術化的形式高度概括出人類的性格如阿Q、祥林嫂等。高度概括出人類而不是個體的生活本質。因此《示眾》也具有象徵小說的特點。它在思想內涵上對生活本質的揭示,在藝術上對象徵的運用,二者達到了完美的結合,具有思想和藝術兩方面的深刻性、豐富性與開放性。
其次,從藝術上看,《示眾》與劇本《等待戈多》十分相似,然而《示眾》不與《等待戈多》一樣,劇本中人物的言行沒有可理解的現實意義,確有象徵意義。因此我們能懂劇中人物的所作所為,卻不知意義何在。《等待戈多》是通過貌似現實生活的細節象徵的荒誕,其文本本身也是荒誕的。而《示眾》用了現實主義的寫實手法,從真實的生活中提煉出生活的荒誕,同樣達到了象徵的目的。其文本也易懂,並不荒誕。同時,《示眾》一文以未經變形的現實本來面目出現,一目瞭然,也使人誤以為不是象徵。可見其藝術之高與精。如《示眾》中,沒有主角,人物都無名無姓,但有標志性的特徵。所述事情非常簡單,無非就是「示眾」。也就是看與被看,其間沒有戲劇沖突,只有一個簡單的動作「看」。魯迅借他漫畫式的筆,深厚的白描功夫為我們畫出了看客的眾生相及的心理。他們都只是一些抽象的人形,而無具體的血肉,更無來歷,也無結局。因此,這些人物形象是高度抽象化的。另外,《示眾》中我們幾乎看不到作者的主觀情緒,這樣不動聲色地客觀描繪,在魯迅這樣一個詩人氣質強烈、易動怒火的作家來說是不多見的。此外,《示眾》的寓意具有多意性、開放性。其高度抽象的形象與細節可以是具體化為不同的文體和生活,這些都可以看出這篇小說藝術的高深之處。
最後,從思想上看,《示眾》它所生發出來的種種不同的「示眾」故事及現實生活中:祥林嫂被當作玩物般觀賞是一種示眾;革命者夏瑜被殺是一種示眾;阿Q看殺革命黨是一種示眾。阿Q被砍頭前的「示眾」是典型的示眾,人類操控動物互斗讓人觀斗,現代人從各種媒體上看明星政客們亮相示眾。我們現在甚至可以在電視里看直播的戰爭過程,戰爭也示眾在我們面前。作者對「示眾」原意進行生發,使種種毫無意義的看與被看都變成了「示眾」的內涵。
在《示眾》中,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原先對封建專制幾千年下國人生活的悲怒已經上升到對人類生活本身的絕望。因此有了這樣的感嘆:「我覺得革命以前,我是做奴隸,革命以後不多久就受了奴隸的騙,變成了他們的奴隸了。」《示眾》所描寫的雖然是人類有史以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瞬間,是我們生活的一塊切片,而它所涵蓋所輻射的卻是整個中國歷史。它真實地揭示了中國式日常生活的本來面目和實質上的悲劇性與荒誕性。這就是整體象徵的穿透力與輻射力——它使我們逃無所逃,在劫難逃。就像哈姆萊特「生存還是死亡」是每個人必須面臨的人生困境。「看」與「被看」也是這樣一個有關生活、生命意義的人生困境與難題。我們誰也免不了看與被看免不了被籠罩於「無事」的日常生活中。《示眾》把這道終極性的人生難題丟在讀者面前,無法迴避。這也便是《示眾》的價值——超越時空的永恆價值。
㈥ 魯迅的《示眾》
魯迅在《示眾》里所要表達的深刻寓意在於,中國人常常經歷死亡,但始終未能真正地關注死亡,
解析:幾乎無事的悲劇——魯迅小說《示眾》簡析
轉載
作者陳林群
魯迅先生的小說《示眾》引起我的注意,是受了錢理群、王得後兩位先生的啟發,他們認為:「《示眾》是魯迅對人生世界的客觀把握與對心靈世界的主觀體驗二者的一種契合,……我們甚至可以把《吶喊》、《彷徨》與《故事新編》中的許多小說都看作是《示眾》的生發與展開。」①我非常贊同兩位先生的論述,但仔細推敲後疑問依然不少。
其一,《示眾》收入魯迅小說集《彷徨》,寫於1925年3月18日。除了《故事新編》,大部分「對《示眾》進行生發與展開」的小說,都寫於《示眾》之前。那麼,魯迅為何還要特地寫這篇以「示眾」為唯一內容並以此命名的小說?
其二,單看《示眾》,無論內容還是形式,給讀者的最初印象都是單薄和淺白。幾乎沒有情節,更沒有主角。主題單一,結構單調,手法簡單。所描寫的也不過是「幾乎無事的悲劇」②,甚至連悲劇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幾乎無事」的日常生活。那麼,魯迅為何如此看重這些日常生活瑣事?《示眾》這篇小說究竟給我們提供了什麼有別於魯迅其他作品的思想、藝術價值?
其三,「示眾」顯然是魯迅關注最長久、研究最深透的問題,是他最重要、最深刻的思想之一。但僅有思想的深刻性與重要性,不足以構成一篇具有重要地位與價值的小說。思想對藝術的損害,正是某些批評者對魯迅作品的詰難。那麼,這篇小說除了思想的深刻,是否還具備藝術的魅力?魯迅先生「這樣」而非像其他小說「那樣」處理「示眾」題材,是否有藝術的考慮?這種藝術的考慮最終是否與思想的深刻性完美結合,從而使《示眾》本身而非僅僅是「示眾」題材成為獨具一格?換言之,《示眾》藝術上的獨特性究竟在哪裡?
一
要回答這些問題,得先從「幻燈事件」說起。盡管現在有人不知出於什麼目的,無端懷疑「幻燈事件」的真實性,但從魯迅棄醫從文、畢生致力於國民性批判、貫穿一生描寫「示眾」意象可知,「幻燈事件」——也就是「示眾」事件——不僅具有生活真實性,更具有精神的真實性。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認為,童年創傷是一切精神疾患的根本病因,「幻燈事件」正是魯迅終生難忘的早年心靈「創傷」。這創傷使他畢生致力於國民性批判與傳統文化批判,傳統文化正是導致種種國民劣根性的根源,而國民劣根性在各種類型的「示眾」中表現得最具體、充分;他對中國文化的主要貢獻是「立人」思想,而「立人」思想正是反抗「示眾」的:不做看客才有可能成為新人,有了新人,民族才有希望。
「示眾」這一意象對於魯迅一生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因而,我們可以把《示眾》這篇小說看作是「幻燈事件」的文學版,兩者有著一目瞭然的相關性,也正是魯迅國民性批判的一個基本切入點。因此毫不奇怪,「示眾」正是魯迅最早的三篇著名小說共有的中心意象:《狂人日記》中狂人被鄰人好奇地觀看,連趙家的狗,也看了狂人兩眼,甚至連小孩子,也「睜著怪眼睛,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孔乙己》中的孔乙己,是咸亨酒店裡眾人取笑圍觀的對象,他一出現,「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葯》中革命者夏瑜被殺時,一堆看客「頸項都伸得很長,彷彿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著」,華老栓與他兒子的悲劇,也一樣不缺乏熱心的看客。魯迅的一生,從未停止過對看客的描繪與批判,在創作時間長達13年,直至他逝世前不久完成的《故事新編》中,也還有許多「示眾」場景的描寫:《理水》中的夏禹,《補天》中的女媧、《奔月》中的後羿、《鑄劍》中復仇者與暴君的屍骨……都成了看客可以飽看的材料。魯迅把無時不有、無處不在的看客,稱之為「無物之陣」,他們的力量是強大的,他們的眼光足以把不幸者「看」死,足以消解先驅者的奮斗,而他們也在「鐵屋子」里奄奄一息地苟活著,還以為世界是個大舞台,正有許多好戲可看。正基於此,魯迅在其一生的創作中,把看客現象反復地「再示眾」於讀者面前,為的是喚醒麻木的看客。然而,魯迅畢生的努力甚至都未使自己避免被「示眾」。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魯迅寫下《死》這篇散文,其中有幾條不算正式遺囑的遺言:「三,不要做任何關於紀念的事情。四,忘記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胡塗蟲。」③魯迅痛恨看客,也痛恨被看。為了讓看客們無戲可看,他刻意地不要被紀念,而要人忘記他。令人感到滑稽與荒誕的是,痛恨並終生批判「示眾」現象的魯迅,居然也無法避免被「示眾」的命運,這才是悲劇性的根本所在。
雖然魯迅在諸多小說中已經著力寫過很多「示眾」場景,但那些場景都有上下文,不是主要情節,因而「示眾」容易被上下文沖淡、遮蔽,甚至被讀者理解成是悲劇之果,而非悲劇之因。正如我們讀《阿Q正傳》,往往會認為辛亥革命的不徹底性使阿Q枉死,卻不知魯迅想要表達的恰恰相反,正是像阿Q這樣愚昧麻木除了生存只剩下觀看的國民才導致辛亥革命無法徹底,即使把他們發動起來,革命也一樣變型走樣。而沒有上下文的《示眾》則把「示眾」從有上下文的場景提升到沒有上下文的「原型」的高度,「示眾」因而成為一切悲劇的因。在此意義上,我們可以說《示眾》是魯迅小說創作的綱,是原型,是象徵,其他小說對《示眾》的生發與展開就形成了「目」,是《示眾》原型與象徵的具體化、形象化,是《示眾》這棵樹的枝與葉。沒有《示眾》的高度象徵,其餘小說的生發與展開就顯得零散,不醒目,難以引起讀者的高度重視。欲引起讀者的重視,證明了魯迅自己對這一可能是中國特有而普遍存在的國民性頑疾的高度重視。我認為這是魯迅創作《示眾》的思想動因。
魯迅先生為何把「示眾」視為最嚴重的國民性頑疾而反復描寫這一意象?從小說《示眾》來看,描寫的無非是一些日常生活場景:馬路上默默前奔的車夫,無精打采地叫賣包子的胖孩子。忽然來了巡警與犯人,引來了一群圍觀者,最終恢復原樣。這頂多是一幕「陽光底下無新事」的普通場景,連「幻燈事件」中的砍頭場面也沒有,魯迅為何痛心疾首地稱之為「悲劇」?魯迅曾經為悲劇定義:「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④《示眾》里的看客,也許正是熱心觀看無數祥林嫂死去的那伙人,在一生的看客生涯中,他們看著很多人痛苦不幸甚至死去,依然像阿Q一樣大叫「殺革命黨。唉,好看好看」,臨到自己示眾遊街將被砍頭還不醒悟,依然為了滿足看客而叫出「過了二十年又是一個……」的經典台詞。在這出雙重的悲劇中,毀滅的「有價值」的東西,正是「被示眾者」與「看示眾者」的生命。革命黨夏瑜被專制者無情鎮壓,其實只是表層的悲劇;看客們熱心冷血地觀看革命黨被殺,才是更深層的悲劇——後者其實是前者的必然結果。但這畢竟是較為戲劇性的,不可能天天上演的,最深層的普遍性悲劇在於,當看客們沒有什麼可看時,他們也千方百計地找尋著觀看的材料,就像《示眾》結尾,熱鬧過去了,胖大漢就在槐陰下看那很快地一起一落的狗肚皮,這是更日常的更普遍的情形,魯迅因而絕望道:「人們滅亡於英雄的特別的悲劇者少,消磨於極平常的,或者簡直近於沒有事情的悲劇者多。」⑤其沉痛決不亞於前者,因為有如此國民的民族,是沒有希望的。
然而,看客古已有之,於今未絕。魯迅筆下首善之區西城馬路上的這一幕,不斷在上演,只不過看的形式更花樣百出,途徑更多,不出家門就可看到各種奇聞軼事。這正是魯迅從真實生活中提煉出的我們生活的基本形態與內容:看/被看,也即:看示眾/被示眾。以小說這種藝術化的形式高度概括出人類的性格如阿Q,我們姑妄稱之為典型人物⑥,高度概括出人類而不是個體的生活本質,大概就可稱之為原型。因此,我認為《示眾》是一篇象徵小說,它在思想內涵上對生活本質的揭示,在藝術上對象徵的運用,達到了完美結合的程度,具有思想和藝術兩方面的深刻性、豐富性與開放性。
二
一般來說,能稱之為原型的都是可以作生發與展開的,而且,用來塑造原型的藝術方法,只有象徵。當然,是整體象徵,而非象徵手法,且象徵也有各種不同的具體方法。
先說整體象徵與象徵手法的不同。《狂人日記》里關於中國歷史是「吃人」的說法,《長明燈》里的瘋子「他」要熄滅長明燈的描寫等,都屬象徵手法。象徵手法一定是局部的,不是整體的。卡夫卡的《變形記》就是整體象徵,這種象徵貫穿整篇小說,象徵也從局部的藝術手法上升到了一種整體構思。因此,象徵手法是一種修辭手段,而整體象徵則是一種思維方式。具體到《示眾》,我們看不到諸如「吃人」之類明顯的象徵手法,整篇小說基本寫實,因而也看不出《變形記》式的整體象徵,為何我稱它是象徵小說?
前面已說過,整體象徵也有各種不同的方法,我們可以用貝克特的劇本《等待戈多》來作比較。《等待戈多》表面上與《示眾》非常相似,描寫了弗拉季米爾與愛斯特拉岡等待戈多的過程。但是,戈多到底是什麼?弗拉季米爾與愛斯特拉岡為什麼要等待戈多?他們最終等到了沒有?劇本都沒有交待。因此,它不是寫實的,而是表現主義的。劇本中人物的言行不像寫實作品中的人物言行具有可理解的現實意義,卻有象徵意義,因此我們能看懂他們說什麼做什麼,卻不知意義何在。《等待戈多》正是通過貌似現實生活的細節來象徵生活的荒誕,其文本本身也是荒誕的。《示眾》卻用了現實主義的寫實手法,從真實的現實生活中提煉出生活的荒誕性,同樣達到了象徵的目的,其文本卻是易懂的,並不荒誕。
那麼,兩者同為整體象徵作品,為何面貌迥異?眾所周知,象徵有兩個層次構成:象徵意象與象徵寓意。凡象徵作品均只出現象徵意象,而不出現象徵寓意,因為象徵作品正是要以一個簡單的原型達到最大限度放射寓意的目的。但象徵意象出現的面目可以有多種,比如《等待戈多》的象徵意象是以對現實進行了誇張、變形後的面目出現的,這種變形誇張又不如《變形記》中人變成甲蟲那麼直接、明顯,故使人誤以為是寫實。《示眾》卻是以未經變形的現實本來面目出現的,因而一目瞭然,卻也使人誤以為不是象徵。而我之所以把它視作象徵小說,除了以上所述,還有三個原因。
第一,現實主義的寫實,必須有故事情節、主要人物,交待事情起因、過程與結局,這些《示眾》中全沒有。而象徵的寫實沒有曲折的情節,它提供的僅僅是一些元素性的細節,標志性的特徵,如《示眾》這篇小說,沒有主角,人物都無名無姓,但有標志性的生理特徵:胖、禿、老、粗、貓臉、橢圓臉等等;所述事情非常簡單,無非就是「示眾」,也就是看與被看,「看」便是一個元素性的細節。其間沒有戲劇沖突,只有一個簡單的動作「看」。魯迅借他漫畫式的筆、深厚的白描功夫,為我們畫出了看客的眾生相及他們的心理。他們都只有一些抽象的人形,而無具體的血肉,更無來歷,也無結局。因而,這些人物形象是高度抽象化的。「示眾」 事件雖然描寫得很具體、細節很充實,但也不具備故事性,只是一幕場景。此外,人物面目不清,事情無有因果,常常是現代主義文學的寫作手法,而很多現代主義作品正是象徵作品。
第二,從魯迅其他小說中,我們常常可以讀到魯迅壓制不住的哀與怒,而從《示眾》中我們幾乎看不到作者的主觀情緒,如果說我們也會感受到魯迅的主觀情緒,那是因為我們通過其他作品已經充分了解了魯迅的思想傾向。這樣不動聲色地客觀描繪,在魯迅這樣一個詩人氣質強烈、易動怒上火的作家來說,是不多見的。不動聲色地敘事正是象徵作品的一個標志。
第三,象徵作品的寓意具有多義性、開放性,其高度抽象的形象與細節可以具體化為不同的文本和生活。我們從《等待戈多》劇本中僅獲知「等待」,等待是什麼?等待什麼?為什麼等待?等待的結果是什麼?讀者完全可以自由聯想:生活的本質是否就是等待——等待陞官,等待發財,等待愛情,等待奇跡,等待死去?等等。《示眾》的多義性主要體現在它所生發出來的種種不同的「示眾」故事及現實生活中:祥林嫂被當作玩物般觀賞是一種示眾,革命者夏瑜被殺是一種示眾,阿Q看殺革命黨是一種示眾,阿Q被砍頭前的「示眾」是典型的示眾,人類操控動物互斗讓人觀斗,現代人從各種媒體上看明星政客們亮相示眾,我們現在甚至可以在電視里看直播的戰爭進程,戰爭也示眾於我們面前。「示眾」原本特指「遊街示眾」,「斬首示眾」,是一種懲罰,而魯迅對原義進行了生發,使種種毫無意義的看與被看都變成了「示眾」的內涵。
因此,小說《示眾》無論就其人物描畫(描畫而非塑造,是因為塑造需要豐滿的血肉,描畫只需要幾根線條),還是事件描述,都抽去了寫實作品所要求的豐富性、具體性,只剩下些元素性、標志性的形象輪廓與基本動作。「示眾」僅僅是一種生活現象,是生活的一個片斷,而這片斷經過魯迅先生的描繪,具有了高度的概括性:從古到今以至將來,人們生活在「無事」的無聊中,以觀看「無事」為人生樂事。它的象徵意義便是《聖經·傳道書》中一句話:陽光底下無新事。因為無新事,人們才起勁地找事來看,於是「看與被看」就成了無聊者的生活本質。在這里,魯迅原先對封建專制幾千年下國人生活的悲怒,已經上升到對人類生活本身的絕望。魯迅是個悲觀主義者,而歷史與現實使他的悲觀更變成了絕望,因此生出這樣的感嘆:「我覺得革命以前,我是做奴隸;革命以後不多久,就受了奴隸的騙,變成他們的奴隸了。我覺得有許多民國國民而是民國的敵人……難道所謂國民性者,真是這樣地難於改變的么?倘如此,將來的命運便大略可想了,也還是一句爛熟的話:古已有之。」⑦魯迅發出這種感嘆的時候,正是在寫《示眾》的前兩個月,這篇小說可視作魯迅先生「絕望的抗爭」的表現。
《示眾》所描寫的雖然是人類有史以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瞬間,是我們生活的一塊切片,而它所涵蓋所輻射的卻是整個中國歷史。它真實地揭示了中國式日常生活的本來面目,實質上的悲劇性與荒誕性。這就是整體象徵的穿透力與輻射力——它使我們逃無所逃,在劫難逃。就像哈姆雷特「生存還是死亡」,是每個人必須面臨的人生困境,「看與被看」也是這樣一個有關生活、生命意義的人生困境與難題。我們誰也免不了看與被看,免不了被籠罩於「無事」的日常生活中。《示眾》把這道終極性的人生難題丟在讀者面前,無法迴避。這也便是《示眾》的價值——超越時空的永恆價值。
㈦ 魯迅的示眾的人物群像特點
示眾的人物群像特點:
1、麻木不仁
2、把看殺人當成一種樂趣
3、愚昧不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