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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女主角葉蓁蓁 2021-03-16 21:49:57

瘋狂電車全文閱讀

發布時間: 2021-02-16 13:12:43

1. 《駱駝祥子》全文!



我們所要介紹的是祥子,不是駱駝,因為「駱駝」只是個外號;那麼,我們就先說祥
子,隨手兒把駱駝與祥子那點關系說過去,也就算了。

北平的洋車夫有許多派:年輕力壯,腿腳靈利的,講究賃漂亮的車,拉「整天兒」,愛
什麼時候出車與收車都有自由;拉出車來,在固定的「車口」①或宅門一放,專等坐快車的
主兒;弄好了,也許一下子弄個一塊兩塊的;碰巧了,也許白耗一天,連「車份兒」也沒著
落,但也不在乎。這一派哥兒們的希望大概有兩個:或是拉包車;或是自己買上輛車,有了
自己的車,再去拉包月或散座就沒大關系了,反正車是自己的。

比這一派歲數稍大的,或因身體的關系而跑得稍差點勁的,或因家庭的關系而不敢白耗
一天的,大概就多數的拉八成新的車;人與車都有相當的漂亮,所以在要價兒的時候也還能
保持住相當的尊嚴。這派的車夫,也許拉「整天」,也許拉「半天」。在後者的情形下,因
為還有相當的精氣神,所以無論冬天夏天總是「拉晚兒」②。夜間,當然比白天需要更多的
留神與本事;錢自然也多掙一些。

年紀在四十以上,二十以下的,恐怕就不易在前兩派里有個地位了。他們的車破,又不
敢「拉晚兒」,所以只能早早的出車,希望能從清晨轉到午後三四點鍾,拉出「車份兒」和
自己的嚼穀①。他們的車破,跑得慢,所以得多走路,少要錢。到瓜市,果市,菜市,去拉
貨物,都是他們;錢少,可是無須快跑呢。

在這里,二十歲以下的——有的從十一二歲就干這行兒——很少能到二十歲以後改變成
漂亮的車夫的,因為在幼年受了傷,很難健壯起來。他們也許拉一輩子洋車,而一輩子連拉
車也沒出過風頭。那四十以上的人,有的是已拉了十年八年的車,筋肉的衰損使他們甘居人
後,他們漸漸知道早晚是一個跟頭會死在馬路上。他們的拉車姿式,講價時的隨機應變,走
路的抄近繞遠,都足以使他們想起過去的光榮,而用鼻翅兒扇著那些後起之輩。可是這點光
榮絲毫不能減少將來的黑暗,他們自己也因此在擦著汗的時節常常微嘆。不過,以他們比較
另一些四十上下歲的車夫,他們還似乎沒有苦到了家。這一些是以前決沒想到自己能與洋車
發生關系,而到了生和死的界限已經不甚分明,才抄起車把來的。被撤差的巡警或校役,把
本錢吃光的小販,或是失業的工匠,到了賣無可賣,當無可當的時候,咬著牙,含著淚,上
了這條到死亡之路。這些人,生命最鮮壯的時期已經賣掉,現在再把窩窩頭變成的血汗滴在
馬路上。沒有力氣,沒有經驗,沒有朋友,就是在同行的當中也得不到好氣兒。他們拉最破
的車,皮帶不定一天泄多少次氣;一邊拉著人還得一邊兒央求人家原諒,雖然十五個大銅子
兒已經算是甜買賣。

此外,因環境與知識的特異,又使一部分車夫另成派別。生於西苑海甸的自然以走西
山,燕京,清華,較比方便;同樣,在安定門外的走清河,北苑;在永定門外的走南苑……
這是跑長趟的,不願拉零座;因為拉一趟便是一趟,不屑於三五個銅子的窮湊了。可是他們
還不如東交民巷的車夫的氣兒長,這些專拉洋買賣①的講究一氣兒由交民巷拉到玉泉山,頤
和園或西山。氣長也還算小事,一般車夫萬不能爭這項生意的原因,大半還是因為這些吃洋
飯的有點與眾不同的知識,他們會說外國話。英國兵,法國兵,所說的萬壽山,雍和宮,
「八大胡同」,他們都曉得。他們自己有一套外國話,不傳授給別人。他們的跑法也特別,
四六步兒不快不慢,低著頭,目不旁視的,貼著馬路邊兒走,帶出與世無爭,而自有專長的
神氣。因為拉著洋人,他們可以不穿號坎,而一律的是長袖小白褂,白的或黑的褲子,褲筒
特別肥,腳腕上系著細帶;腳上是寬雙臉千層底青布鞋;干凈,利落,神氣。一見這樣的服
裝,別的車夫不會再過來爭座與賽車,他們似乎是屬於另一行業的。

有了這點簡單的分析,我們再說祥子的地位,就象說——我們希望——一盤機器上的某
種釘子那麼准確了。祥子,在與「駱駝」這個外號發生關系以前,是個較比有自由的洋車
夫,這就是說,他是屬於年輕力壯,而且自己有車的那一類:自己的車,自己的生活,都在
自己手裡,高等車夫。這可絕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年,二年,至少有三四年;一滴汗,兩滴
汗,不知道多少萬滴汗,才掙出那輛車。從風里雨里的咬牙,從飯里茶里的自苦,才賺出那
輛車。那輛車是他的一切掙扎與困苦的總結果與報酬,象身經百戰的武士的一顆徽章。在他
賃人家的車的時候,他從早到晚,由東到西,由南到北,象被人家抽著轉的陀螺;他沒有自
己。可是在這種旋轉之中,他的眼並沒有花,心並沒有亂,他老想著遠遠的一輛車,可以使
他自由,獨立,象自己的手腳的那麼一輛車。有了自己的車,他可以不再受拴車的人們的
氣,也無須敷衍別人;有自己的力氣與洋車,睜開眼就可以有飯吃。

他不怕吃苦,也沒有一般洋車夫的可以原諒而不便效法的惡習,他的聰明和努力都足以
使他的志願成為事實。假若他的環境好一些,或多受著點教育,他一定不會落在「膠皮團」
①里,而且無論是干什麼,他總不會辜負了他的機會。不幸,他必須拉洋車;好,在這個營
生里他也證明出他的能力與聰明。他彷彿就是在地獄里也能作個好鬼似的。生長在鄉間,失
去了父母與幾畝薄田,十八歲的時候便跑到城裡來。帶著鄉間小夥子的足壯與誠實,凡是以
賣力氣就能吃飯的事他幾乎全作過了。可是,不久他就看出來,拉車是件更容易掙錢的事;
作別的苦工,收入是有限的;拉車多著一些變化與機會,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與地點就會遇到
一些多於所希望的報酬。自然,他也曉得這樣的機遇不完全出於偶然,而必須人與車都得漂
亮精神,有貨可賣才能遇到識貨的人。想了一想,他相信自己有那個資格:他有力氣,年紀
正輕;所差的是他還沒有跑過,與不敢一上手就拉漂亮的車。但這不是不能勝過的困難,有
他的身體與力氣作基礎,他只要試驗個十天半月的,就一定能跑得有個樣子,然後去賃輛新
車,說不定很快的就能拉上包車,然後省吃儉用的一年二年,即使是三四年,他必能自己打
上一輛車,頂漂亮的車!看著自己的青年的肌肉,他以為這只是時間的問題,這是必能達到
的一個志願與目的,絕不是夢想!

他的身量與筋肉都發展到年歲前邊去;二十來的歲,他已經很大很高,雖然肢體還沒被
年月鑄成一定的格局,可是已經象個成人了——一個臉上身上都帶出天真淘氣的樣子的大
人。看著那高等的車夫,他計劃著怎樣殺進他的腰①去,好更顯出他的鐵扇面似的胸,與直
硬的背;扭頭看看自己的肩,多麼寬,多麼威嚴!殺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褲,褲腳用雞
腸子帶兒系住,露出那對「出號」的大腳!是的,他無疑的可以成為最出色的車夫;傻子似
的他自己笑了。他沒有什麼模樣,使他可愛的是臉上的精神。頭不很大,圓眼,肉鼻子,兩
條眉很短很粗,頭上永遠剃得發亮。腮上沒有多餘的肉,脖子可是幾乎與頭一邊兒②粗;臉
上永遠紅撲撲的,特別亮的是顴骨與右耳之間一塊不小的疤——小時候在樹下睡覺,被驢啃
了一口。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樣,他愛自己的臉正如同他愛自己的身體,都那麼結實硬棒;他
把臉彷彿算在四肢之內,只要硬棒就好。是的,到城裡以後,他還能頭朝下,倒著立半天。
這樣立著,他覺得,他就很象一棵樹,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挺脫的。

他確乎有點象一棵樹,堅壯,沉默,而又有生氣。他有自己的打算,有些心眼,但不好
向別人講論。在洋車夫里,個人的委屈與困難是公眾的話料,「車口兒」上,小茶館中,大
雜院里,每人報告著形容著或吵嚷著自己的事,而後這些事成為大家的財產,象民歌似的由
一處傳到一處。祥子是鄉下人,口齒沒有城裡人那麼靈便;設若口齒靈利是出於天才,他天
生來的不願多說話,所以也不願學著城裡人的貧嘴惡舌。他的事他知道,不喜歡和別人討
論。因為嘴常閑著,所以他有工夫去思想,他的眼彷彿是老看著自己的心。只要他的主意打
定,他便隨著心中所開開的那條路兒走;假若走不通的話,他能一兩天不出一聲,咬著牙,
好似咬著自己的心!他決定去拉車,就拉車去了。賃了輛破車,他先練練腿。第一天沒拉著
什麼錢。第二天的生意不錯,可是躺了兩天,他的腳脖子腫得象兩條瓠子似的,再也抬不起
來。他忍受著,不管是怎樣的疼痛。他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事,這是拉車必須經過的一關。
非過了這一關,他不能放膽的去跑。

腳好了之後,他敢跑了。這使他非常的痛快,因為別的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地名他很熟
習,即使有時候繞點遠也沒大關系,好在自己有的是力氣。拉車的方法,以他干過的那些
推,拉,扛,挑的經驗來領會,也不算十分難。況且他有他的主意:多留神,少爭勝,大概
總不會出了毛病。至於講價爭座,他的嘴慢氣盛,弄不過那些老油子們。知道這個短處,他
乾脆不大到「車口兒」上去;哪裡沒車,他放在哪裡。在這僻靜的地點,他可以從容的講
價,而且有時候不肯要價,只說聲:「坐上吧,瞧著給!」他的樣子是那麼誠實,臉上是那
么簡單可愛,人們好象只好信任他,不敢想這個傻大個子是會敲人的。即使人們疑心,也只
能懷疑他是新到城裡來的鄉下老兒,大概不認識路,所以講不出價錢來。及至人們問到,
「認識呀?」他就又象裝傻,又象耍俏的那麼一笑,使人們不知怎樣才好。

兩三個星期的工夫,他把腿溜出來了。他曉得自己的跑法很好看。跑法是車夫的能力與
資格的證據。那撇著腳,象一對蒲扇在地上扇乎的,無疑的是剛由鄉間上來的新手。那頭低
得很深,雙腳蹭地,跑和走的速度差不多,而頗有跑的表示的,是那些五十歲以上的老者
們。那經驗十足而沒什麼力氣的卻另有一種方法:胸向內含,度數很深;腿抬得很高;一走
一探頭;這樣,他們就帶出跑得很用力的樣子,而在事實上一點也不比別人快;他們仗著
「作派」去維持自己的尊嚴。祥子當然決不採取這幾種姿態。他的腿長步大,腰裡非常的
穩,跑起來沒有多少響聲,步步都有些伸縮,車把不動,使座兒覺到安全,舒服。說站住,
不論在跑得多麼快的時候,大腳在地上輕蹭兩蹭,就站住了;他的力氣似乎能達到車的各部
分。脊背微俯,雙手鬆松攏住車把,他活動,利落,准確;看不出急促而跑得很快,快而沒
有危險。就是在拉包車的裡面,這也得算很名貴的。

他換了新車。從一換車那天,他就打聽明白了,象他賃的那輛——弓子軟,銅活地道,
雨布大簾,雙燈,細脖大銅喇叭——值一百出頭;若是漆工與銅活含忽一點呢,一百元便可
以打住。大概的說吧,他只要有一百塊錢,就能弄一輛車。猛然一想,一天要是能剩一角的
話,一百元就是一千天,一千天!把一千天堆到一塊,他幾乎算不過來這該有多麼遠。但
是,他下了決心,一千天,一萬天也好,他得買車!第一步他應當,他想好了,去拉包車。
遇上交際多,飯局①多的主兒②,平均一月有上十來個飯局,他就可以白落兩三塊的車飯
錢。加上他每月再省出個塊兒八角的,也許是三頭五塊的,一年就能剩起五六十塊!這樣,
他的希望就近便多多了。他不吃煙,不喝酒,不賭錢,沒有任何嗜好,沒有家庭的累贅,只
要他自己肯咬牙,事兒就沒有個不成。他對自己起下了誓,一年半的工夫,他——祥子——
非打成自己的車不可!是現打的,不要舊車見過新的。

他真拉上了包月。可是,事實並不完全幫助希望。不錯,他確是咬了牙,但是到了一年
半他並沒還上那個願。包車確是拉上了,而且謹慎小心的看著事情;不幸,世上的事並不是
一面兒的。他自管小心他的,東家並不因此就不辭他;不定是三兩個月,還是十天八天,吹
③了!他得另去找事。自然,他得一邊兒找事,還得一邊兒拉散座;騎馬找馬,他不能閑起
來。在這種時節,他常常鬧錯兒。他還強打著精神,不專為混一天的嚼穀,而且要繼續著積
儲買車的錢。可是強打精神永遠不是件妥當的事:拉起車來,他不能專心一志的跑,好象老
想著些什麼,越想便越害怕,越氣不平。假若老這么下去,幾時才能買上車呢?為什麼這樣
呢?難道自己還算個不要強的?在這么亂想的時候,他忘了素日的謹慎。皮輪子上了碎銅爛
磁片,放了炮;只好收車。更嚴重一些的,有時候碰了行人,甚至有一次因急於擠過去而把
車軸蓋碰丟了。設若他是拉著包車,這些錯兒絕不能發生;一擱下了事,他心中不痛快,便
有點楞頭磕腦的。碰壞了車,自然要賠錢;這更使他焦躁,火上加了油;為怕惹出更大的
禍,他有時候懊睡一整天。及至睜開眼,一天的工夫已白白過去,他又後悔,自恨。還有
呢,在這種時期,他越著急便越自苦,吃喝越沒規則;他以為自己是鐵作的,可是敢情他也
會病。病了,他捨不得錢去買葯,自己硬挺著;結果,病越來越重,不但得買葯,而且得一
氣兒休息好幾天。這些個困難,使他更咬牙努力,可是買車的錢數一點不因此而加快的湊
足。整整的三年,他湊足了一百塊錢!

他不能再等了。原來的計劃是買輛最完全最新式最可心的車,現在只好按著一百塊錢說
了。不能再等;萬一出點什麼事再丟失幾塊呢!恰巧有輛剛打好的車(定作而沒錢取貨的)
跟他所期望的車差不甚多;本來值一百多,可是因為定錢放棄了,車鋪願意少要一點。祥子
的臉通紅,手哆嗦著,拍出九十六塊錢來:「我要這輛車!」鋪主打算擠到個整數,說了不
知多少話,把他的車拉出去又拉進來,支開棚子,又放下,按按喇叭,每一個動作都伴著一
大串最好的形容詞;最後還在鋼輪條上踢了兩腳,「聽聽聲兒吧,鈴鐺似的!拉去吧,你就
是把車拉碎了,要是鋼條軟了一根,你拿回來,把它摔在我臉上!一百塊,少一分咱們
吹!」祥子把錢又數了一遍:「我要這輛車,九十六!」鋪主知道是遇見了一個心眼的人,
看看錢,看看祥子,嘆了口氣:「交個朋友,車算你的了;保六個月:除非你把大箱碰碎,
我都白給修理;保單,拿著!」

祥子的手哆嗦得更厲害了,揣起保單,拉起車,幾乎要哭出來。拉到個僻靜地方,細細
端詳自己的車,在漆板上試著照照自己的臉!越看越可愛,就是那不盡合自己的理想的地方
也都可以原諒了,因為已經是自己的車了。把車看得似乎暫時可以休息會兒了,他坐在了水
簸箕的新腳墊兒上,看著車把上的發亮的黃銅喇叭。他忽然想起來,今年是二十二歲。因為
父母死得早,他忘了生日是在哪一天。自從到城裡來,他沒過一次生日。好吧,今天買上了
新車,就算是生日吧,人的也是車的,好記,而且車既是自己的心血,簡直沒什麼不可以把
人與車算在一塊的地方。

怎樣過這個「雙壽」呢?祥子有主意:頭一個買賣必須拉個穿得體面的人,絕對不能是
個女的。最好是拉到前門,其次是東安市場。拉到了,他應當在最好的飯攤上吃頓飯,如熱
燒餅夾爆羊肉之類的東西。吃完,有好買賣呢就再拉一兩個;沒有呢,就收車;這是生日!

自從有了這輛車,他的生活過得越來越起勁了。拉包月也好,拉散座也好,他天天用不
著為「車份兒」著急,拉多少錢全是自己的。心裡舒服,對人就更和氣,買賣也就更順心。
拉了半年,他的希望更大了:照這樣下去,幹上二年,至多二年,他就又可以買輛車,一
輛,兩輛……他也可以開車廠子了!

可是,希望多半落空,祥子的也非例外。



因為高興,膽子也就大起來;自從買了車,祥子跑得更快了。自己的車,當然格外小
心,可是他看看自己,再看看自己的車,就覺得有些不是味兒,假若不快跑的話。

他自己,自從到城裡來,又長高了一寸多。他自己覺出來,彷彿還得往高里長呢。不
錯,他的皮膚與模樣都更硬棒與固定了一些,而且上唇上已有了小小的鬍子;可是他以為還
應當再長高一些。當他走到個小屋門或街門而必須大低頭才能進去的時候,他雖不說什麼,
可是心中暗自喜歡,因為他已經是這么高大,而覺得還正在發長,他似乎既是個成人,又是
個孩子,非常有趣。

這么大的人,拉上那麼美的車,他自己的車,弓子軟得顫悠顫悠的,連車把都微微的動
彈;車箱是那麼亮,墊子是那麼白,喇叭是那麼響;跑得不快怎能對得起自己呢,怎能對得
起那輛車呢?這一點不是虛榮心,而似乎是一種責任,非快跑,飛跑,不足以充分發揮自己
的力量與車的優美。那輛車也真是可愛,拉過了半年來的,彷彿處處都有了知覺與感情,祥
子的一扭腰,一蹲腿,或一直脊背,它都就馬上應合著,給祥子以最順心的幫助,他與它之
間沒有一點隔膜別扭的地方。趕到遇上地平人少的地方,祥子可以用一隻手攏著把,微微輕
響的皮輪象陣利颼的小風似的催著他跑,飛快而平穩。拉到了地點,祥子的衣褲都擰得出汗
來,嘩嘩的,象剛從水盆里撈出來的。他感到疲乏,可是很痛快的,值得驕傲的,一種疲
乏,如同騎著名馬跑了幾十里那樣。假若膽壯不就是大意,祥子在放膽跑的時候可並不大
意。不快跑若是對不起人,快跑而碰傷了車便對不起自己。車是他的命,他知道怎樣的小
心。小心與大膽放在一處,他便越來越能自信,他深信自己與車都是鐵作的。

因此,他不但敢放膽的跑,對於什麼時候出車也不大去考慮。他覺得用力拉車去掙口飯
吃,是天下最有骨氣的事;他願意出去,沒人可以攔住他。外面的謠言他不大往心裡聽,什
么西苑又來了兵,什麼長辛店又打上了仗,什麼西直門外又在拉案,什麼齊化門已經關了半
天,他都不大注意。自然,街上鋪戶已都上了門,而馬路上站滿了武裝警察與保安隊,他也
不便故意去找不自在,也和別人一樣急忙收了車。可是,謠言,他不信。他知道怎樣謹慎,
特別因為車是自己的,但是他究竟是鄉下人,不象城裡人那樣聽見風便是雨。再說,他的身
體使他相信,即使不幸趕到「點兒」上,他必定有辦法,不至於吃很大的虧;他不是容易欺
侮的,那麼大的個子,那麼寬的肩膀!

戰爭的消息與謠言幾乎每年隨著春麥一塊兒往起長,麥穗與刺刀可以算作北方人的希望
與憂懼的象徵。祥子的新車剛交半歲的時候,正是麥子需要春雨的時節。春雨不一定順著人
民的盼望而降落,可是戰爭不管有沒有人盼望總會來到。謠言吧,真事兒吧,祥子似乎忘了
他曾經作過莊稼活;他不大關心戰爭怎樣的毀壞田地,也不大注意春雨的有無。他只關心他
的車,他的車能產生烙餅與一切吃食,它是塊萬能的田地,很馴順的隨著他走,一塊活地,
寶地。因為缺雨,因為戰爭的消息,糧食都長了價錢;這個,祥子知道。可是他和城裡人一
樣的只會抱怨糧食貴,而一點主意沒有;糧食貴,貴吧,誰有法兒教它賤呢?這種態度使他
只顧自己的生活,把一切禍患災難都放在腦後。

設若城裡的人對於一切都沒有辦法,他們可會造謠言——有時完全無中生有,有時把一
分真事說成十分——以便顯出他們並不愚傻與不作事。他們象些小魚,閑著的時候把嘴放在
水皮上,吐出幾個完全沒用的水泡兒也怪得意。在謠言里,最有意思是關於戰爭的。別種謠
言往往始終是謠言,好象談鬼說狐那樣,不會說著說著就真見了鬼。關於戰

2. 葉冰倫的《再見小時候2》全文閱讀

03
上完課,中午在學校食堂吃完飯後回辦公室我看了會兒帶過來的司法考試復習資料,其他幾個老師有的下午沒課回去了,有的在睡午覺,有的在外閑逛,還有幾個位子一直空著沒出現,估計是上午沒課。我懶得回去,打算再看一會兒,就直接騎車去考場了,到那再找個位子繼續看。
那會兒哪知道背著包到小門,拿鑰匙往我那小黃車孔里一插,車子沒辦法開動,因為車胎被人給刺破了。
再看看周圍其他人的車,均好好的。
我瞬間就瞭然了,這么低劣幼稚的報復手法,都不用問就知道是誰乾的。
果然,我剛從車上下來,背包里的手機就炸響起來,邊小詩極為囂張地大笑道:「安詩年,看到你那破車了吧?讓你故意整我,我邊小詩可是不好惹的。」
「哼哼」兩聲,她就掛斷了電話。
我愣愣地望著手裡的手機,遲緩了半會兒,才咬牙切齒地咒罵起來:「邊小詩,你這坑姐的熊孩子!」
什麼時候扎我車不好,非要這種時候扎。邊小詩當然知道我下午要去考司法,所以才故意扎破了我車胎讓我急,但是她不知道這山溝溝里的破學校,偏僻荒涼,要去找車還得走上好長一段路,她要想到這點,也不會扎我車了。畢竟邊小詩,還不是那種不講道理,不顧大局的孩子。
這個時間點,校車也不會經過小門,我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發漲的太陽穴,嘴裡又忍不住罵了邊小詩幾聲,最終無奈地拿手機打給別人求救。
找我媽跟邊小詩爸都不可能,他們倆一個出國辦公,一個去外地出差,遠水解不了近渴。找朋友吧,在這個城市,我待了四年多了,這種時候能由我任勞任怨喊出來的朋友,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掰來掰去也就三個人。
一個是李鳳華了,是邊小詩高中的班主任。邊小詩高中那會兒叛逆期老惹事,家裡兩大人又工作忙,很少有空給她去學校擦屁股,差不多都是我去的,於是就認識了李鳳華。說是李鳳華,邊小詩以前老叫人家「李小雞」,我問她為什麼喊人家「小雞」,邊小詩跟我解釋說,她自稱「李鳳凰」但又不像「鳳凰」,不像「鳳凰」那不就是「小雞」嗎?
神邏輯就是邊小詩那種。
我倒還是蠻喜歡「李鳳凰」的,沒啥特別的原因,就是邊小詩不喜歡。她不喜歡的,我一般都喜歡。
但李鳳凰現在應該在上課吧,高中老師可不像大學老師那麼閑,課還是挺多的。我估摸著她應該走不開,就沒再考慮她,直接打給了朋友之二——宣漾。
聽筒里傳來一個女聲:「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機。」
我站在路邊差點摔機。
她什麼時候不停機,偏偏這會兒停機。耍我吧!
我又一次地在心裡將邊小詩輪了一番,無奈之下只能打給有陣子沒見的盧春春。
盧春春是我在進修學院認識的,她跟宣漾跟我同專業,都在進修法律,但是她倆比我有用,司法考試一次就過了,我考了三次都沒過。
盧春春從學校一出來,就迷上了一男人,整天跟著人家屁股後面轉。宣漾說她感覺到被深深地背叛了,還讓我跟著她一起覺得背叛了,以後別搭理盧春春那個見色忘友的傢伙,但是我一直想說,那見色忘友的傢伙壓根就沒空搭理我們,人家忙著追男人呢,直到結婚了才記得還有我們倆朋友。
所幸,盧春春結了婚後又多了點人性,男人那邊的新鮮勁過了,又開始覺得朋友重要了。
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她不知道在吃什麼東西,嘴裡「吧嗒吧嗒」地嚼個不停。
我感到難為情地把自己的請求說了遍,春春豪爽地答應了,拉大嗓門說:「你在那等著,我車十分鍾後到。」
我似乎都能看到她邊說話嘴裡邊噴東西的樣子。
她家就在這大學附近。
在小門對面的墮落街買了兩杯奶茶,我一杯舉在手裡喝著,一杯拎在手裡,等著盧春春來給她。
等了沒多久,就看到了盧春春那輛新買的君越。她坐在車里探出頭來朝我招手,眉開眼笑地大喊:「安詩年,這呢!這呢!」
一個二十七八的婦人,竟毛躁得像墮落街那群走來走去的女大學生。
我提著奶茶就上,拉開車門,鑽進去,將東西丟給盧春春,說:「給你買的,辛苦費。」
盧春春笑嘻嘻地接過去,道:「你該給我買兩杯,我現在是一人抵倆。」
我看了下她的肚子,眼睛瞬間睜大。那肚子大得都擱到方向盤了。
我說,春春,怎麼這么大。
盧春春拿眼橫我,道,怎麼不大,都快生了。
我說,不是結婚才七個多月嗎?
那姑娘,不,那民婦就開始扭捏起來,略害羞地笑回:「結婚前就兩個月了。」
要是宣漾在這兒,鐵定要恨恨道:「盧春春,你一個先上車後補票的,怎麼好意思做這么羞澀的表情。」
不過我不會那樣說,我的眼睛一直盯著春春的大肚子看,眼裡不禁流露出羨慕,還有些許感傷。
我也有過孩子,還生了下來,只是都沒有機會抱上一次,也沒機會聽到他哭,看到他笑,因為他是個死胎。
這么一想,眼眶有些漲疼起來,我別開眼,看向窗外,手拉開車門,人又走了下來,繞到春春那頭,說:「我來開吧,你去坐副駕駛,這么大肚子,不安全。」
春春笑嘻嘻地喝著奶茶說「好咧」,人從主駕駛鑽出來,重新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而我也坐了進去。
駕照考完,我很少開車,家裡有車,邊思捷跟我媽都有輛,但是我不常開。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開車不如開電瓶車自由舒坦。許是路上人太多了,我看著會恐慌,也就不敢隨便開車。
什麼時候開始的,懼怕密集的人群,說不出來,只知道剛來這城市,一個人悶在屋裡半年後,再出來,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邊思捷跟我說,詩年,你這是心病,沒葯治,要自己醫。所以,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地自我治療。
車子開得很慢,春春也有點嫌棄我,說:「安詩年,你不是急著去考場嗎?這么慢,不怕遲到啊!」
「時間還早,慢點安全。」我悠悠地回道,言語間透著微微的緊張。
盧春春無語地白了我一眼,說:「詩年,你這車開得就跟蝸牛似的,我估計我孩子出生都比你開車快。」
話不能亂說的,盧春春剛說完這句,就抱著肚子大叫起來,一隻手用力地抓著我的大腿,喘著粗氣喊:「詩年,完蛋了,我好像要生了。」
我看著從她裙子里浸出的液體,驀地變了臉色。
盧春春羊水破了。
竟然又是這種時候!
在我要趕去考場的時候,她竟然要生了。
幾乎沒猶豫,我咬緊牙關,用力地踩著油門,直接往醫院沖,腦子里只有盧春春抓著我,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樣子,哪還顧得上考試。
我都能想像得出未來邊小詩嘲諷我的嘴臉。
安詩年,你司法考試四次未過,我勸你還是放棄當律師吧!
04
這是我開的最快的一次車,中途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我顧不上數,因為我在跟時間賽跑。
盧春春像條被沖到沙灘上的魚,張口用力地呼吸。似乎看得出我的緊張,她的表現反而平穩了些。此時,好像要生孩子的是我,我焦躁不安、心急如焚,就怕孩子不能順利降生。而春春則像是個安慰者,伸著滿是虛汗的手按在我的大腿上,一個勁地說:「詩年,不要怕。」
怎麼能夠不怕,倘若盧春春跟孩子出了事,那都是因為我。是我把她這么一個待產孕婦給叫出來。
一種積壓在心裡很久的恐怖終於再度席捲而來,我知道我在怕什麼,我怕再有人像楊帆一樣,因我而死。
車開得超級快,快得我耳邊只剩下了呼嘯而過的風聲。十幾分鍾後,我終於載著盧春春趕到了最近的醫院,直奔大門,朝裡面大呼,說有人要生了。
一群穿大褂的醫生推著病床匆匆趕來,接走了快痛暈過去的春春。我脊背僵直地站在手術室門口,緊緊地攥著拳頭,背上一片濕透,像從深水裡爬出來一般,眼睛死死地盯著手術室門口亮著的燈。
我得找一個注意點,才能迫使自己,在這樣的情況,這樣的境遇,不要胡思亂想。
繼父邊思捷曾給我做過心理調解,跟我說,心理學上有一種病叫做「PTSD」,中文全稱是「創傷後應激心理障礙」。這病的產生,緣由是四年前,我一連經歷了加亮的意外死亡,至親弟弟死去,最好朋友因我而死,孩子出世便離世等一系列慘痛事件後,所產生的精神障礙。
這么多年,我有經常接受邊思捷對我的心理治療,但是過去的創傷太過沉重,我努力了很久,還是沒能完全從陰影中走出來。當與過去相似的情景再度出現時,我就會焦躁不安,身體反應不受自己控制,就像現在一樣,我站在手術室的門口,抑制不住從內心深處翻騰出來的恐懼,一身冷汗,我在發抖。
我想逃走,逃離醫院,但是不能,邊思捷說,這種病,越是選擇逃避,越難根治,而且我也不能離開,這里就我一個人,我走了就沒人守著盧春春了。
我努力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憶四年前在手術室里生那個孩子時的情景,用力地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停留了好一會兒,我才伸手從口袋裡拿手機,准備撥給其他人。
我不知道盧春春的家人號碼,聯系人的名單里本就只有很少的幾個人,能與春春有交集的,也不過宣漾一個人。
想著之前她手機停機,我手指發抖地擱在鍵盤上,猶豫著要不要再打一次,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宣漾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著,我指尖顫抖地連忙按下了接聽鍵。
「安詩年,大中午的找姐干嗎?我在睡午覺呢!手機調了拒接模式。剛醒來看到你的未接電話,你什麼事啊?」宣漾在電話里咋呼著。
「宣漾,春春生孩子了,我現在在誠愛醫院,身邊沒人。」我喉嚨乾渴地說道,聲音有些啞。
另一頭宣漾「呃」了聲,說:「她男人呢?她生孩子怎麼就你一人陪?」
「我上午去學校報到了,剛出來准備去考司法,但是車胎壞了,那邊偏打不到車,我又聯系不到你,沒辦法找了春春送我。沒想到她突然就要生了,我急著就把人送這兒來了。」
聽到宣漾的聲音,我人稍微鎮靜了些,略微焦急地向宣漾陳述了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意圖用此來轉移我對手術室內部情況的注意力。
「你沒她男人電話嗎?我這也沒。唉,算了,你別慌,在那等著,我這就過來。」宣漾一個人自說自話道。
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懼,忍不住慌亂地對宣漾說:「宣漾,萬一春春的孩子像我的一樣,生下來就是死的怎麼辦?是不是就是我害死的,我……」
「你他媽放什麼狗屁!給我閉嘴!安詩年,我警告你,你別給我瞎想八想的。盧春春額頭那麼高,臉圓得跟彌勒佛似的,一臉福相,哪有你這么倒霉!你以為哪都能冒出個變態少女追著人跑,把人孩子給刺激死了。好啦,別多想,我一會兒就到。」
我被宣漾罵得耳朵里嗡嗡地一直響。我知道宣漾不是真的在罵我,她是想讓我別胡思亂想。
我從前的那些事,她多少有點耳聞。這四年來,唐曉婉有來這城市看過我,有幾次碰到宣漾還一起吃了飯。最初的那年,我整個人都很抑鬱,宣漾一直對我的心理病產生的原因感到好奇,所以跟唐曉婉見面,背著我跟曉婉詢問了我的事。唐曉婉怕我老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希望我能早日從陰霾里走出來,看宣漾是我朋友,就跟她說了那些事,希望宣漾能拉我一把。
可實際上,宣漾並沒有幫到我什麼忙,倒是沒少聽她咒罵童家一行人,咒罵安知墨懦弱,咒罵我爸跟爺爺他們的迂腐,咒罵暨雨善良過頭,該救的人不救,不該救的瞎救,諸如此類雲雲。
宣漾出現之前,我在手術室門前又戰戰兢兢了一會兒,也不知時間過去了有多久,正當我咬著手指頭原地轉的時候,手術室里突然傳出來一聲響亮的啼哭聲。
我無法形容那時候的感覺,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胸口裡涌了出來,從一開始的恍惚,到慢慢地嘴巴張開,嘴角有弧度出來,我雙手捂著嘴,竟然忍不住地掩面流淚起來。先前的恐慌一下子消散開來,我又哭又笑起來,像個瘋子,卻是個快樂的瘋子。
宣漾踩著高跟鞋像跳踢踏舞似的一路「踢踏」地奔過來的時候,我正蹲在手術室門口笑。
宣漾一掌用力地拍在我的頭頂上,臉色緊綳地問:「安詩年,你干嗎笑得這么神經病!」
我抬頭看著她精緻的臉蛋,像個孩子般伸手扯著她牛仔褲的褲腿,激動地說:「宣漾,我聽到春春孩子哭了,你聽,他還在哭。他沒事。」
宣漾又一次忍不住罵我:「廢話,能有什麼事!就你瞎想!孩子不是出來了嗎?怎麼人還不被推出來?不會春春出啥事吧!」
估計是受我影響,宣漾表情嚴肅地嘀咕道,眉頭皺著成大八字。
我說春春沒事兒。
宣漾一臉驚疑地看我,說,你這會兒怎麼不杞人憂天了。
我呵呵地傻笑,說我聽到春春的聲音,特別雄渾。
剛說完,手術室的燈就暗了下來,盧春春被人推著出來,圓潤的臉上掛著勝利的微笑,像個從激烈的戰場凱旋歸來的戰士,懷里緊緊地抱著她的戰利品,一個號啕大哭的孩子。
春春溫柔地朝我笑,說:「詩年,你來幫我抱抱孩子。」
我整個人呆愣地站在原地,沒有上前,最後還是宣漾推了我一把,我才跌跌撞撞地奔到盧春春的病床前,從她的手臂下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個孩子。
很醜的孩子,小臉皺成一團,五官都分辨不清,可是他哭得很大聲,大聲得讓人清晰地感覺到她旺盛的生命力。
她會活得很好,像其他孩子一樣,健康的成長。
我的眼淚又一次湧上眼眶,曾經,我也有機會,擁有這樣的一個孩子。
只是,我沒能保護好他。
他是一個與我無緣的孩子,我甚至都不知道該叫他什麼,因為我還未來得及給他取名,他就已經離我而去。
我聽不到他的哭聲,只能聽到重要的東西從生命中流失而去的聲音。
「砰砰砰」,就像玻璃崩裂開來那般,清脆刺耳。

3. 在電車上畫像

題目分析:
陰雲在這里有三層含義,一是對中學同學成為職業畫家轉屬模特回的嫉妒,二是內心知答道自己不如中學同學的自憐,三是先前被職業畫家看中後的優越感因中學同學在畫家口中被提到而立刻打消全無。
陰雲最後的釋然是因為他懂得了美的真正含義,並不僅僅是外表的漂亮才是美,有些行為的美更超越了外表之美,所以他不必去嫉妒中學同學,不必為自己外表的不如而自憐,更是應該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自豪。
答題的話,不必寫那麼多。
陰雲指什麼?指的是作者對「自己是否真的美」的疑慮。

4. 電車男的故事是真實的嗎要是真的就太感動了

《電車男》是2005年在日本網路BBS上流傳甚廣的一個真實故事。在網上吸引了超過100萬人內在線閱讀。隨後在短容短的幾個月內,先後被改編成小說、漫畫、電影、舞台劇。小說一經出版就發行超過50萬部,電影上映一周也成功躋身票房冠軍。富士電視台更是決定把它搬上熒幕,作為今年夏季檔的黃金劇隆重推出。

5. 跪求《追上去,還來得及》閱讀答案 急急急急,好的加懸賞

一、讀句子,寫出下列句子中的詞的含義
在追求理想與抱負的山間小路上執著地攀登、跋涉。專
山間屬小路:特點是狹窄、曲折、難行,這里借指前進的道路曲折、坎坷、艱難。
攀登、跋涉:攀登本意為攀緣而上。比喻不畏艱險,積極進取。跋涉本意為爬山涉水。句中比喻事業方面的艱辛。這兩個詞在句中體現不畏艱難,努力拚搏進取的精神。
二、填空
(1)「追上去,還來得及!」這句話在文中先後出現了兩次。這兩次表達的意思不同,作用也不同,第一次的意思是(追上即將啟動的電車,還來得及),作用是(給即將放棄追趕電車的我以信心);第二次的意思是(在生活和工作中當我感到要落在別人後面時,便會蓄足全身的力量為之一搏,趕上去),作用是(在我遇到失意和挫折時,給予我沖動與自信,並逐漸升華成自勵、自省的奮進精神)。
(2)短文通過(趕時間乘坐電車)這件日常生活中看似平凡的小事,說明了
(人生道路上應保持自信,不輕言放棄,要敢於拼搏,要不畏艱難,努力積極進取,那麼成功可能就離你不遠的道理)。

個人理解,願對你有所幫助!

6. 葉冰倫再見小時候2全文閱讀目錄

書名:《再見小時候2》
作者:葉冰倫
出版社:湖南文藝出版社
內容簡介:
她是一個人,她愛很多人,請不要再傷害她,她只是安詩年。
她來到新的城市,卻陷入同一場青春,時光的陀螺在不停地旋轉——
那些或明或暗的陷阱,那些或真或假的情話,那些或喜或痛的神情,將她的世界再次顛覆。
原以為,光明就在不遠處,那些愛與溫暖都將回歸。
卻不曾想,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臆想的美好,那個冷硬卻溫暖的世界瞬間崩塌,變得死寂又絕望。
世界崩塌了,可以重築。可是青春,一旦走過,再也無法重來。
被青春時光席捲而走的安詩年,該如何回頭?
目錄
題 記
第一章 諸事不順
第二章 不如不見
第三章 生不如死
第四章 昨日重現
第五章 無法原諒
第六章 風雨過後
第七章 浮世浮城
第八章 傷筋痛骨
第九章 薔薇哀歌
尾 聲
「她是一個人,她愛很多人,請不要再傷害她,她只是安詩年。」
——題記
第一章 諸事不順
01
去崗位報到之前,邊小詩對躺在被窩里蒙頭大睡的我,再三叮囑說:「安詩年,你在學校要當作不認識我,我可不想別人知道我倆的關系。」
我不耐煩地對她揮揮手,說你該干嗎就干嗎去,別吵姐睡覺。
邊小詩同學很不屑地「切」了聲,「啪」地用力甩上門,整天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傲嬌勁。忽而門又被人推開,那姑娘一臉怨念地站在門口,別扭地開口道:「安詩年,你借我點錢。」
「在我背包里,包在大廳的沙發上,你自己去拿。」我口齒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拉緊被子繼續睡。
邊小詩在外面咋呼:「我就問你借五十。」
我窩在被子里哼哼,沒勁回她,心想著你想拿多少就多少,反正我的錢也是你爸給的。
這里可別誤會,我跟邊小詩他爸可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關系。確切地說,我跟邊小詩以及她爸爸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只是因為我媽再嫁的緣故,邊小詩的爸爸成了我的繼父,而邊小詩則成了我毫無血緣的妹妹。
我初來這城市的前半年,我媽還沉靜在安知墨的死亡陰影和對整個安家的仇恨中無法自拔,整日鬱郁寡歡,後來這強勢的女人終於知道,生活不能被一時的陰霾所困住,她開始強迫自己堅強,去看心理醫生,來漸漸走出那些創傷。就是這樣,才認識的邊小詩父親。
我繼父邊思捷是業內享負盛名的心理醫師,他出版了很多相關圖書,書店均有購,每本書封面上都有著他的照片,方頭大臉,是個常有著和藹笑容的中年男人。我跟他雖接觸不多,但是對他並沒有多大的排斥感,也許是因為我清楚的知道我爸媽再無復合的可能,安知墨的死,一直是橫在我媽心中的一根巨大的肉刺,微微輕碰,都能傷及心脈。
我不討厭邊思捷更大的原因在於,他確實是個很不錯的人,既是長輩,又像是良師益友。他很慷慨地接納了我的存在,在偶爾幾次我與我媽的爭吵過後,總會不忘記安撫好妻子又過來安慰我這個繼女。
他不會拔高音調,像吵架似的跟你說話,他喜歡用沉穩的語調,循循善誘,從心理學角度和你剖析問題。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有著超嚴重的職業病,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個人魅力。
他很支持我想當一名律師的想法,原本我這么一個不是法律系科班畢業的人很難直接進修法律系,但是他出錢打通了關系,讓我去某大學進修學院再讀法律學科。
當我再度畢業,司法考試考了三次未過,一時當不了律師,被我媽各種嫌棄時,邊思捷又託人讓我進了附近某所大學當了個體育老師。能勝任這個職位,還得感謝我高中三年是體育特長生的身份。
這里多說一點,那大學正好是邊小詩就讀的。
邊思捷是個讓人很滿意的繼父,但邊小詩可算不上個討喜的妹妹。
這孩子比我小七歲,是那所學校的大一新生。
跟大部分小孩差不多,邊小詩不喜歡父親再婚,很自然地對新加入這家的成員表現出強烈的排斥感。但邊小詩這姑娘有點特殊,就是她很喜歡我媽,或許是她生母去世的早,她懂事起就缺乏母愛,外加我媽待她如親生一般的緣故,她跟我媽關系特別好,所以被排斥的就我一個人而已。
邊小詩沒事總愛朝我翻白眼,也不喊聲姐姐,整天「安詩年安詩年」地叫。
家裡兩個長輩似乎很熱衷看我倆大眼瞪小眼,常笑著說我們是天生做姐妹的,看連名字都帶了個「詩」字,脾氣也差不多,肯定能好好相處。每當聽到這種話,我總是不以為然地笑笑,而邊小詩則會發出難聽的嗤鼻聲,說「誰跟她處得好啊!」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邊小詩這么傲嬌是為什麼,前陣子沒事做,我無聊去看了幾部動漫,瞬間就釋然了,邊小詩,她是有病,中二病。
床頭的鬧鍾響了很久,我才不情願地從被窩里鑽出來,胡亂地將自己收拾了一番,騎著電瓶車去東大報到。
東大有兩個大門,一個是主大門,直接通到大院,大院是那邊本一本二學生的集中地。另外北側有個鐵銹斑駁的小門,通往本三校區,那校區也叫洪山學院。
雖說今天是我頭一次來這報到,但是這學校對我來說並不陌生,可謂是輕車熟路。當初邊小詩剛入學那會兒,我沒少來這給她跑腿搬東西。要知道邊小詩這不爭氣的丫頭,來這念的就是本三學院,本來給她拎行李什麼的也不算啥大事,但是坑爹的就是,從洪山小門一進去,通往各棟樓的路竟然全是山坡,我現在還記得到邊小詩宿舍一共要翻四座山。超級不吉利的數字,那天真怕自己爬山給爬死了。
02
本以為報到完還可以休息一天,再來上班,沒想到當天上午就被安排了課,還好下午沒課,不然我還得為參加今年的司法考試特意請假。
由於是匆忙間被安排上課,我也沒多做准備,於是就准備點個名,象徵性地說點什麼,然後打發他們去跑步。
我掃了一眼名單,「邊小詩」三個大字出現在我眼中,我不自覺地瞟了面前的隊伍一眼,站在第一排正中的那個個頭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的女生,不是邊小詩又是誰。
我謹遵著某人之前的吩咐,裝作不認識她,很自然地開始點名。點名結束後,我開始做簡單的自我介紹。
「我是你們新的體育老師,姓安,叫安詩年。第一節課,我們就不教其他內容了,大家繞塑膠操場跑一圈,就可以下課了。」
說完,我彷彿一下子有了當老師的感覺。這感覺還真不賴。
九月的G城,依舊炎熱。
邊小詩他們一群人在操場上跑著,我站在塑膠跑道外走廊下的陰涼處看著他們。眼前的畫面異常的熟悉,好像一瞬間,我也回到了剛上大學那會兒。那時候,大家都還在,青春張狂年紀里最要好的四人幫,誰也沒有離開。
加亮還是個小二子,整天跟楊帆拌嘴吵鬧,永遠嘻嘻哈哈的,唐曉婉則像個毒舌女王,在一旁各種嫌棄吐槽她們,而我,就像現在這樣,安靜地站在那段青春里,看著她們陪在我的身邊,就覺得內心很是滿足。
可是,殘酷的青春捲走了加亮,帶走了楊帆,逼得唐曉婉流浪。四年前,我的世界就跟那段青春一樣,遭遇了巨大海嘯,倒塌覆滅。
越發不記得這么多年,自己是怎樣走過來的,一想起就會疼,所以都不敢想,就這么一路咬牙走下去。世界崩塌了,可以重築,可是青春,再也無法重來,歲月一旦走過,誰也不得回頭。
邊小詩跟身後的女生突然停了下來,指著附近籃球場上打籃球的男生們笑得嘻嘻哈哈。其他人都緩下腳步,詫異地看著她倆,也有循著目光望向籃球場的。
我了無聲息地走過去,站在邊小詩的身旁,煞有介事地咳了一聲。
聽到咳嗽,邊小詩跟同學朝我轉過臉來。那同學見到我,臉上立刻出現驚慌失措的表情,下意識地垂下眼,而邊小詩,則又是一副「你看什麼看,能把我怎樣」的傲嬌樣。
我伸著手指朝低頭的女孩子點了點,說:「你繼續跟上去跑。」
說罷,轉向邊小詩,有些故意地獰笑起來,說:「你給我繞操場跑十圈再下課吧!」
聞言,邊小詩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若不是手臂被她同學拉著,那丫頭指不定要扇我一耳光呢!
「那麼熱,你讓我跑十圈,安詩……」
不等邊小詩咆哮完,我趕緊伸手阻止她,微笑地看著她,眨眨眼,暗示著:「邊小詩,你可別忘了,咱們現在是陌生人啊!」
邊小詩氣急,又無處撒潑,只得陰著臉往前跑起來。另外那個姑娘誠惶誠恐地跑回了部隊那邊,就怕跑慢了,我一狠心,也讓她像邊小詩那樣跑十圈。
我才不會這么做,對邊小詩,那是例外,只是單純地想殺殺她的銳氣。
「安詩年,你在學校要當作不認識我,我可不想別人知道我倆的關系。」
呵,想起早上邊小詩在我耳邊三令五申說的話,再看看烈日下邊小詩那個倔強、不服軟的瘦小身影,我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邊小詩,其實是個挺可愛的姑娘。
我在邊小詩的背影上尋找著自己過去的影子,曾經,我也像她一般倔強而又堅強地一路往前奔跑著,就算再累也不會求饒。因為求饒是軟弱者的表現。
然而,生活就像是個嫉妒發狂的老女人,你越是擁有的,她越是要搶走,你越是不屈服,她越要打壓你,她用疼痛來贊美你的堅強,用死亡來嘲諷你的軟弱,就像她對我跟安知墨所做的那樣。
我從未告訴過邊小詩,我很高興能有她這個妹妹,像填補了我內心深處的一點空缺,但是我也很怕,她像安知墨一樣,因軟弱離我而去。
所幸,感謝她一次又一次讓我看到了她的堅強。
倘若她沒有偷偷扎破我的車胎的話,我想,我會更喜歡邊小詩一些。
………………………………………………………………………………………………………………
參考答案:http://book.sohu.com/20150129/n408163266_2.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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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當初對他說出答喜歡的話的時候我為自己找了一個很冠冕堂皇且又不shi身份的理由:你是我最不想忘記的人,所以我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裡你也能把我牢牢的記住。
的確,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想深深藏在心底的人。在以後的日子裡,我瘋狂記錄著我想念他的每一瞬間。他的沉默讓我變的不勇敢,怕他覺得我幼稚、不可理喻。那天早晨,武大的櫻花到處飄零,我終於鼓起勇氣把一本本厚厚的日記塞進他懷中。然後帥氣的轉身,遠走。後來他來過電話,微微顫抖很激動,我知道他感動了。喜歡他,就是因為他很容易為小事而感動,心思細膩,這讓我覺得他很善良。可這個時候我的愛早已不在,但我仍然哭的很傷心,有點恨自己。是自己的膽小高傲和無所作為的等待讓愛流失了。
2008年哈爾濱的春天來的很晚,年年如此。那天下午掛著大風,吹的人臉上身上都是灰。快遞員敲開我家的門,厚厚的一摞遞在我懷中還有些許身體的余溫。下雨了,雨點砸在白色的風衣上留下了灰色的印記。好心的給快……

8. 男朋友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用我的名字買了電頻車(我在上班),我不會騎電瓶車(沒有上戶),現在男朋友

沒有上戶你怕個錘子啊,出事就去告啊,反正都不要你了,你不會這都不敢吧,活該被人欺負,陌生人。加油↖(^ω^)↗,你不爭,誰都欺負你。

9. 女生放學見到男生,放慢了車速,(騎著電車),跟著男生,一會看看男生,一會看看地,最後搖搖頭,走了。

超人T的秘密

文/肖以默

學校復課已經三天了,學生們還沒從兩周前的情緒中恢復過來,老師有的沉著冷靜,有的則故作鎮定。其中典型的反面角色是我們那位年輕英俊的化學老師李雲雲,他留著油光鋥亮的三七開偏分,瘦高的體形加上貼身的西裝,一笑便露出滿嘴的白色牙齒,耀眼異常。據說他在原來的幾所學校教書時非常受女生們的歡迎,以至頻頻傳出「師生戀」的緋聞。我們班也有幾個女生暗戀著他,男生們偶然從書桌中翻出寫滿她們幻想自己被老師英雄救美等等邪惡情節的作文稿紙,他們一邊念一邊笑得前仰後合,我坐在一旁心裡暗暗罵著「」。今天下午的化學課李雲雲顯然想裝得正常些以表現他的英勇無畏,但他講課時經常探頭瞧瞧窗外,生怕遭受什麼危險物體的突然襲擊,不久,同學們發現他粗心地將花襯衫穿反了,教室便傳出一陣小小的譏笑,李雲雲並未像從前那樣立刻嚴肅地制止,彷彿沒聽見似的繼續解釋為什麼加水能促進鹽類水解。那幾位喜歡他的女生想善意地提醒他襯衫的事,臉上浮現出一種欲言又止的尷尬表情。

春天的陽光懶洋洋地投射到寫滿方程式的黑板上,晃出一道黃色的三角形發光體,窗簾不時被風吹動緩緩搖擺。我偷偷看了看季朔那傢伙,他手托下巴坐在教室靠後的位置。他是高二上半學期剛剛轉學來的,戴副電車男那樣的眼鏡,校服穿得半邋遢不邋遢,挺高的個頭加上較為強壯的身體,天生一副忠厚相,說話輕聲輕語,為人沉默寡言,一放學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他那台寶貝PSP饒有興趣地玩起來,沒有人看見他在操場和其他男生打過籃球。

偶爾有人故意欺負他,拿他尋開心,他也不發火,只是傻乎乎地樂。一次,班裡的幾個調皮搗蛋的男生管他要PSP玩,他二話不說便給了他們,於是一去不復返,從此他放學後又改成了低頭用不停地發。有人懷疑他其實是某大老闆的獨生子,並且正與鄰校的某富家女熱戀,簡直一派胡言。

我之所以對他抱有好感,有一點是因為他的神秘和匪夷所思。痴迷於游戲機,學習成績又十分優異,少言寡語、不擅長交際又每天認真地和什麼人用交流,行動速度遲緩卻常常鬼魂一樣驀地消失無蹤。

在我的世界觀中,倘若並非為了隱瞞什麼,一個人是不會極度懦弱的。

這當兒,下課鈴終於響了,李雲雲用胳肢窩夾著課本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同學們迅速湊到一塊兒議論兩星期前發生的事故。與其說成「事故」,不如說是一場夢幻。

那天中午,我們班正在上最後一節課,風吹得楊樹葉沙沙作響,滿地都是討厭的「毛毛蟲」。女生躺在墊子上做仰卧起坐,男生跑完一千五百米,個個累得氣喘吁吁,我瞥了一眼彎下腰咳嗽的、大汗淋漓的季朔,他是倒數第四名。兩個來例假的女生賴在灌木叢前的石台上說說笑笑、指指點點,小那邊,傳達室的老大爺拿著膠皮管給草地澆水,水柱被太陽照得晶瑩剔透,北面音樂教室里傳出一人合唱《放牛班的春天》插曲的動靜。男生歇夠了就興致盎然地打球,我們做完仰卧起坐,三三兩兩地把墊子收回倉庫。

猛地,有人發現鬱郁蔥蔥的樹葉間出現兩個人影,隨即越來越多的同學注意到這個情況,大家紛紛朝別人指的方向瞅去。真的,兩個跟我們年齡相仿的少年站在——或者飄在——樹上,眺望著整個操場。樓里的人似乎也聽見外面的沸沸揚揚,包括老師在內統統擠在窗檯上看熱鬧。剎那間,學校變成聚集了眾多觀眾的劇院,彷彿某天王巨星馬上要在這里舉辦演唱會一般。

接著,那兩位少年倏地飛了下來,在地上落定,與此同時女生們發出一片尖叫,其中不乏包含曖昧意味的叫聲。他們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皮膚白皙,混血兒模樣,一個頭發直披到小腿肚,另一個留光頭、戴耳環,都穿著黑西裝白襯衣,沒有領帶,打扮得像落迫的上班族。長頭發首先說話了,問超人T在哪裡,無人應答,他便走到每個人面前分別詢問,時而客氣時而不耐煩,過了一會兒,光頭少年也開始一起問。體育老師的臉呈標準的方塊狀,當長頭發問到他時,他不苟言笑地咧了咧嘴角,機械化地搖了搖頭,費力地說句不知道。奇怪的是,大部分同學一點恐懼感都沒有,反倒被眼前的事態深深吸引,男生們的瞳孔里射出興奮與期待的目光,女生則是憧憬與愛慕的眼神,我甚至產生了一種心理。

光頭少年撓著光禿禿亮晶晶的腦袋,慢悠悠地踱到我跟前。

「超人T在哪兒?」他說,聲音低沉,普通話一點也不標准。

「不曉得……」我答。

言罷,我隱約看見長發少年一躍跳到三層樓的窗檯上,嚇得那個班的人一陣騷動。

光頭少年打量著我,長長的眼睫毛一動一動的,然後他點燃一根黑色的煙,煙絲是銀色的,有股薰衣草的香味。才抽了幾口,教導主任便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她四十多歲,身材偏肥,戴副金邊眼鏡,梳著大馬尾辮。她快步流星地走到我前頭,與光頭少年面對面地站立著,一副臨危不懼的架勢。

「你……你是哪個學校的?」她問,身後傳出同學們奚落的笑聲。

「老師,他們肯定是外星人!」一個男生的聲音喊道。

「對對!塞伯坦星球的!」另一個男生的聲音附和道。

「也許是什麼秘密組織。」

……

「校園里不允許抽煙。」她說,又是一陣嗤笑,這次連光頭少年都笑了。

「不許笑!」她吼道,周圍立刻恢復了安靜。

光頭少年也做出吃驚的表情,聽話地把煙捏在手心裡,再一張開,煙就不見了。

「超人T在哪裡?」他問教導主任。

「他不在這兒!」她斬釘截鐵地說。

「喔?」少年眼珠稍微一轉,一把將我摟了過去,「聽您的口氣像是知道些什麼。」

「我怎麼會知道超人T在哪裡!你快放開她!」

「您看她一臉幸福的樣子,根本不想讓我放開啊。」他滿不在乎地說,我感到臉頰熱騰騰的,「哎……那隻能委屈你一下嘍,老師,如果你騙我的話,這位小姐就要摔成土豆泥了。」

言罷,光頭少年伸出一隻手邪惡地扭動著纖細的手指,彷彿在施什麼魔法。我的身體隨之變得輕飄飄的,雙腳慢慢地離開了水泥地,如同一個氫氣球升至高空。我頓時大喊大叫起來,「淑女」和「矜持」這些詞眼全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入學以來苦心塑造的冷艷形象也徹底土崩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凶煞」與「潑辣」等等讓我厭惡的稱呼。俯瞰底下人頭攢動的景象,所有人都抬頭仰望著我,教導主任還在手舞足蹈地據理力爭。放課鈴響了,可大家全無離開去吃午飯的意思。正當局勢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力量忽然從身後抱住了我,除了那兩個美少年,所有人都歡呼雀躍起來。

清秀臉孔、棕紅色短發、白色肌膚、藍色雙眸外加一身印有燙金字母「T」的本季度最新款休閑裝束——巨星終於登場了。許多人紛紛掏出拍照,似乎忘了老師就在旁邊,而老師們也沒有注意到居然有這么多學生公然違反校規把偷偷帶到學校來。

超人T把我安全地送回地面,我連句「謝謝」也沒講。

「別在這兒鬧事,我已經說過組織的事跟我沒關系了。」他對那兩個少年說道。

「喂喂,見到老朋友連句招呼都不打嗎?」光頭摸摸耳垂,皺著眉頭說。

「計劃重新開啟了,你不能再這么任性。」長頭發雙手插兜,冷酷地說。

「對不起……」超人T躊躇道。

「!我們大老遠跑來這個破星球你以為是要幹嘛的啊!」光頭嚷道。

「我不願把你們當敵人。」

「我們也不願意。」長頭發朝光頭示意了一下。

光頭少年從西裝里兜取出一個手電筒形狀的玩意。

「住手!」超人T喊道。

「Good Luck.」他呲牙笑了笑,啪地按動了圓鈕。

「都趴下!」超人T大聲警告道。

說時遲那時快,一束耀眼的紫色光柱砰地噴射出來,周圍的玻璃毫無保留地碎掉了。天色陡然暗得像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光線在天空綻放化作一團絢爛的五彩煙火,火焰並未立即消散,而是凝固成了一塊塊水晶似的東西,隱隱迸裂的聲音傳入耳鼓。眾人抱著腦袋狼狽地趴在地上,被眼前的奇景震撼得瞠目結舌。超人T猶如一支離弦的箭飛向水晶柱,打算阻止悲劇的發生,然而水晶卻在一瞬間便了,天空也豁然明朗,藍天白雲一切恢復正常,無數碎片在頭頂閃閃爍爍,與陽光交相輝映。接著,下起了我見所未見的糖果雨。各種高級糖果灑落一地,西德軟糖、日本水果糖、朗姆酒心糖、比利時巧克力糖……應有盡有。超人T舒了一口氣,嗖地落回操場。

「開個玩笑,別緊張。」光頭少年擠了擠眼睛,「同學們!這些糖是特意帶來的見面禮!盡管放心地吃吧!」

說完,校園里展開了一場糖果爭奪戰。

「下次可沒這么客氣了。」長頭發少年說。

「ciao!」光頭少年俏皮地用義大利語告別道,然後兩個人就噌地飛走了。

「你沒事吧?」超人T扭頭問我。

我頭歪向一旁,沒搭理他,這一舉動讓有些女生氣得直跺腳。

超人T淺淺一笑,腿一蹬也飛走了,女生們仰慕地注視著空中他漸漸消失的身影。

喏,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相反,世界並不簡單,亦不安定。自從兩年前形形的神秘怪物隔三差五地出現在大街小巷威脅人們的安全,破壞價格不菲的高檔,超人T這傢伙就開始扮演拯救人類的英雄角色了。他第一次打倒一頭猛獁象那麼大的怪物之後不久,各大報紙都爭先恐後地報道了他的新聞,從此他成了鎂光燈的寵兒、封面人物、談話節目的常客以及國家領導人的接見對象,一位名副其實的Super Star. 但我無論如何對他提不起好感,他文雅的微笑在我看來是虛偽的表演,王子般的氣質是故弄玄虛,混血的長相是崇洋,最討厭的是他品位低下的裝扮。

放學,我和季朔一起步行回家,一想到比自己小兩歲的表弟還住在家裡沒走,我條件反射地放慢了速度。鐵路旁的雜草漫過我的帆布鞋子,呼嘯駛過的火車車廂中的面容模模糊糊,稍縱即逝,遠處天地交接的地方有一片平居住區,我和季朔就住在那裡。雖然是同班同學,知道我們是鄰居這一事實以前我們並沒進行過什麼正兒八經的交談,我只是單方面地看他在學校近乎可愛地冒傻氣而已,好幾次想主動搭訕卻拿不準開場白。

直到去年冬天,天空飄著純白的小雪花,我的自行車鏈子掉了,我笨手笨腳怎麼也弄不好,剛准備氣急敗壞地撒野,他走出校門,躡手躡腳地挪了過來,問是否需要幫忙,我充滿緊張的心情點了點頭。接著他蹲在雪地中,雪落在他的肩膀上融化,他馬馬虎虎擺弄了幾下腳蹬和鏈條,便修好了。他起身朝我笑笑,我道了謝,問他家住哪裡,結果聽到的竟是我家的。我說騎車帶他回去,他拒絕了,我說那你帶我回去,他難為情地說他不會騎車。罷了罷了。

總而言之,那天起,每天放學我們都一起走路回家。在聽父母嘮叨、做又臭又長的作業、被火車經過鐵軌的噪音吵得無法入睡以前,一起走路回家。

「你從小就住在這里?」他問。

「是啊。」我嚼著口香糖,嘟嘟噥噥地說。

「聽說過這里住著『風神』嗎?」他故作玄虛地問,「白天化作風從大自然積聚能量,夜晚變成蛇形物體躥進腦子里給人們注入各式各樣的夢。」

「騙小孩的吧?我是不信。」

「現在這個世界還不夠離奇嗎?」他笑著說。

「還沒離奇到相信傳說的地步,眼見為實。」

「對了,聽說這里有不良少年出沒。」他心神不寧地說。

「烏鴉嘴。」我原地立定,小聲罵道。

不知由哪兒蹦出三個其貌不揚的小流氓截住我們要錢,對,就和庸俗不堪的電視劇里的情節一樣俗套。

季朔趕緊翻出兩百多塊遞給他們。

「喂,你已經是高中生了。」我抓回他的手腕說。

「可是……不給他們的話……」他膽怯地說。

「膽小鬼,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怎麼辦。」我擋在季朔前面,對那三個人說:「要錢沒有,你們不讓開的話我就了。」

他們聽完大笑,季朔又將我拽到他身後,顫顫巍巍地說:「先……先讓她走,我肯定把錢給你們。」

盡管底氣不是那麼足,但我還是感動得像有層香甜滑膩的幸福塗抹在胸口。

弱小的他,卻在守護我。

言罷,其中一個領頭的破口大罵起三字經,隨即他們沖著季朔狠狠地拳打腳踢。我眼看他被打倒在地,手捂著腦袋,嘴裡喊著「快跑快跑」,我則瘋狂地拉扯著不良少年們的衣服,妄圖把季朔從圍攻中解救出來。一切都徒勞無功,他們全然當我是無色無味的空氣,樂此不疲地毆打失去反抗能力的季朔,彷彿欺小凌弱能使他們獲得某種精神。

而下一個鏡頭,定格在季朔扯開的校服上衣內恍惚露出燙金字母「T」的一角。

最近這兩天有報社和電視台的記者來學校采訪上次的事件,李雲雲竭盡全力地搶鏡出風頭,聲稱他是近距離的目擊者,而真正的目擊者——我和脂肪含量增高的教導主任都拒絕了訪問。有媒體的報道稱超人T的真實身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另一些則反唇相譏,批評這純屬無稽之談。校長為了保證學生的學習環境,下達了對所有記者保持沉默的命令,李雲雲無奈只得老實接受,他那副依依不捨瞧著攝相機的樣子讓人看了俊不禁。

季朔鼻青臉腫的模樣惹得同學們連連取笑,甚至李雲雲也拿他開無聊的玩笑,我幻想季朔憤怒的樣子,幻想他脫掉外衣,搖身變為超人T,矯捷地跳到窗檯上,手扶著窗框,回頭用他一貫擅長的假笑注視張大嘴巴目瞪口呆的全班同學,再對李雲雲甩下一句「對不起,我先走了」,然後刷地飛進染料般湛藍的天空與熱帶魚狀雲朵的縫隙間。

我惡狠狠地敲碎噩夢般的想像,使勁搖了搖頭,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現實是,季朔為了防止創口貼松開似笑非笑的滑稽模樣。

盡管如此,種種可疑的跡象讓我越發相信他就是超人T:十七歲的高中生便過著獨居生活,無父無母;兩周前我被懸在空中以後發現他不見了蹤影;印有超人T標志性燙金字母的衣服;不,不可能,也許因為他太崇拜超人T才了相似的衣服。

春天盪過去,夏天沁進來。四季更迭,無休無止。

電視新聞陸續報道超人T的消息,來學校調查超人T真實身份的人有增無減。我們期盼著暑假,含著冰棒,流著汗水,聞著瀝青的味道,談論著未來的計劃。鐵道邊栽著幾株向日葵,牆根開著幾簇紫色千日紅,石子路硌得腳面酸疼酸疼的。茂盛的霞草鋪滿空曠的場所,鮮艷的野花開遍土地,橋墩頂端傳來火車「咔噠咔噠」的聲音。季朔告訴我,他下學期又要轉學了。暑假前,班主任把他叫到講台上,宣布了這個消息,同學們一言不發,漠然地盯著季朔,好像他的離開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裝作一副早已看透悲歡離合的成熟姿態,閉口不談此事,自欺欺人地認為他會永遠留下來。

七月份,放暑假了,作業多得讓人抓狂。

一個傍晚,季朔突然來找我散步乘涼,告訴我他即將轉去的學校的名字,它屬於另一座陌生的城。路燈下盤旋著飛蛾,夏蟲的鳴叫不絕於耳。有些人在玩撲克,有些人在抽煙聊天。季朔戴著眼鏡,穿著褪了色的衣衫,我一邊走一邊仔細打量著他,愈看愈不能和超人T扯上關系。沒人清楚超人T究竟從哪裡來,也沒人了解那兩個來找他的少年是誰,更沒人知道他們所說的組織是什麼。再怎麼調查與追問,事件的仍舊宛如隱藏在厚厚的霧藹深處,難以窺伺。

「為什麼非轉學不可?」我終於憋不住地問道。

「因為覺得這里不那麼安全了。」他說。

「真的?」

「真的。」

「有超人T在,他會保護咱們的。」我試探地說。

「他也有不安全的時候吧?」他抬頭望望璀璨的星空。

「不太了解他,有么?」我說。

「臨走前有件事想告訴你。」言罷他停下腳步。

「什麼事?」我若無其事地問,心卻在砰砰亂跳。

「我……一直有個秘密,沒告訴過任何人……」他吞吞吐吐地說。

他就要向我表明真實身份了。我想。

「其實……我……我……」

快點承認你是超人T吧。

「我喜歡你。」

一顆流星劃過夜空,我驚詫地看著季朔,良久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你的秘密?」

「嗯。」他緊張地支吾道。

我給了他一個全宇宙最最簡單的笑容,說:

「真巧,跟我的一樣。」

對我來說超人T的真實身份還是深不見底的謎。

或許季朔還有許多許多數不清的秘密,但我已經知道了最重要的那個。

當夜,細細長長的「風神」在家家戶戶間飛行穿梭,遠遠看去,彷彿一條純白的絲帶沐浴在月光之下。